趙姑蘇能夠在第一時間確定自己出現在了哪裡。
畢竟……群玉閣上, 也就隻有那麼一副可以算是她的畫作的東西了。
由是,趙姑蘇現在可以首先確定一件事:紙雕燈也能被認定為是另一種呈現方式的畫作,所以, 她是可以將意識體寄宿在上麵的。
換言之,倘若她以後對某個人產生了很大的意見, 想要用這種或者那種手段對此人進行暗殺的話,她可以先送給對方一些和繪畫有關的,但不一定就是畫作的東西。
然後嘛……
做好準備, 連夜刺殺。
對方絕對做不了充足的準備。
其次……
趙姑蘇意識到,將意識放在紙雕燈上, 當真是個不怎麼好的選擇。
這年頭不存在不發熱也能發光的燈。
甚至在趙姑蘇穿越之前的藍星, 科技的程度也不至於讓這種燈能夠普及流行到在紙雕燈上都用這個。
換言之,紙雕燈背後的燈啊, 那都是會源源不斷地散發出熱量來的。
原本其實還好。
畢竟十幾分鐘之前,群玉閣尚且飄浮在雲來海的上空,除了建築前方的平台上站著凝光、申鶴以及旅行者一行人之外, 其他地方是完全沒人在的。
畢竟,倘若跋掣並不和他們想的那樣好對付,那麼, 按照凝光的計劃, 她是要再砸一個群玉閣的。
如果需要再砸一個群玉閣,可就不能和上一次一樣, 指望著有仙人和上一次一樣,能夠將在群玉閣上的人全都救到地麵上去了。
凝光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有群玉閣在手的凝光就強度而言可以說是七星水準,畢竟動輒就可以以群玉閣做為武器來使用,會飛想來也是很正常的。
而旅行者,旅行者雖然不會飛, 但她有風之翼,空中也可以有申鶴來救,所以,可以說是安全得很。
但要是再有彆人就不行了。
再有旁人的話,群玉閣墜毀的那一霎間是絕對算不得安全的。
哪怕凝光另有手段,她也不會讓人出現在群玉閣上。
——至於物品,物品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凝光權衡利弊之後,覺得跋掣能夠威脅到她,讓她再砸一個群玉閣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她就決定在群玉閣騰空起來之前先將大部分的物體放倒群玉閣上。
否則將來再搬運,那也是很費事的。
於是,在群玉閣浮空飛去雲來海上,與跋掣戰鬥的時候,群玉閣內部就是有物體而無閒雜人員的。
既然沒人在嘛,那房間裡不開燈就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那時候,趙姑蘇還覺得一切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現在隨著跋掣已經重傷被趕走,那些先前被凝光要求暫時離開群玉閣的工作人員,以及為她服務的家政人員,就都回到了群玉閣上來。
自然,有人回來了,那燈就要點亮起來。
就連趙姑蘇正附身的這盞紙雕燈,都被點亮了起來。
趙姑蘇:不是吧,不是啊阿sir,就這種疊了那麼多層的紙雕燈都要點亮嗎?
明明這種紙雕燈……這種紙雕燈隻是座位藝術品存在的,另外,就算真的要把它起到燈的作用,不也應該是在晚上,把它當做小夜燈來使用,不是嗎?
那麼既然現在,已經有人將這盞小燈給點亮起來了,那麼……
說真的,趙姑蘇覺得這玩意多多少少是有一點燙屁股了。
雖然當意識寄宿在紙張中之後,也不分什麼前後左右、四麵八方,但是既然她能夠做為紙雕燈上的……某個部件,那麼,趙姑蘇也就默認了對著身後那盞燈的算是自己的屁股部位。
不算太燙,沒有要燒起來的感覺。
但是,就感覺像是坐在了一塊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現在蘊含滿了熱量的石塊上。
趙姑蘇:所以她覺得,把紙雕燈也給打開這種事情……
大可不必吧。
現在的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下次,她絕對不會在沒必要的情況下,讓自己的意識從身體穿梭到這幅紙雕燈中來。
穿越的體驗就還蠻有必要的,倘若每次穿到畫中來的時候都要被燙屁股,趙姑蘇寧願將這個能力封存起來不用。
當然,除了燙屁股之外,還有一個不小的問題:
她當時在雕刻這版紙雕燈的時候,明明已經考慮過自己或許有朝一日需要用上它的可能,於是特地在畫麵非常細小的地方設計了一隻可可愛愛的小團雀。
這樣,萬一她需要穿進這幅圖的時候,還可以寄宿在小團雀的身上,不管是出入畫麵還是行動自由都能得到保證——哪怕她不是正經團雀,會像上次變成貓的時候一樣不知道要如何飛行,那她還可以靠著團雀的兩條伶仃小細腿,做到身殘誌堅地往前趕路。
結果,結果呢?
結果她進入了這版紙雕燈中之後,她非但沒能如償所願地成為小團雀,練習練習之後還能蕪湖起飛,她甚至變成了不會走的東西。
豈止不會走,完全就是連腿都沒有。
她居然附身在了紙雕燈中的一株琉璃百合上。
倘若是一般的琉璃百合也就算了,趙姑蘇說不定還能想出怎麼用葉子或者花接著地麵的力,然後把自己的根從地麵上拔出來。
畫裡麵的琉璃百合嘛,會不會因為把根從地裡麵拔出來就有遭遇死亡的風險。
但是,現在的她作為紙雕燈裡麵的琉璃百合,怎麼可能會有根係呢。
這種出現在紙雕燈裡麵的植物,身體必然是連接著整個大地的嘛。
所以,現在的趙姑蘇認清了現實。
今天的她,恐怕就隻有安安靜靜地附身在紙雕燈上,以一株琉璃百合的身份,熬過這甚至連視角都隻能被局限在一百八十度之內的夜晚。
——為什麼說是一百八十度呢?
因為紙雕燈掛在牆上,而牆隻有一百八十度的視野範圍角度啊。
趙姑蘇:“……”
絕了啊,很就絕了啊!
她的能力怕不都是來天克她的,光屏目前表現出來的力量倒是相當強大,甚至能夠給塵世七執政換換衣服,可是光屏這玩意它不可控,時常還會影響她在提瓦特的風評。
(影響風評也就算了,關鍵在於社死,社死是真的不能忍。)
逆子不可控,穿越了那麼久之後才新近解鎖的係統吧……最多當做遊戲ui來看,也不能算是什麼能力。
而作為現在唯一解鎖,並相對來說可控的能力,什麼時候穿越進畫裡,意識進入畫之前的時間可以稍稍鑽點空子,但是穿成畫裡麵的什麼東西不可控是吧?
以及,就像是啟用這項技能一定要躺在床上睡覺,並且成功睡著才行;現在,她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好像也要等到天亮,她才能從這場“夢境”中蘇醒過來。
就這麼不得不繼續以一株琉璃百合的姿態在此罰站的趙姑蘇:“……”
就是說,這能力肯定還有很多需要修改進步的地方。
可控不徹底,就是徹底不可控!
要是係統上還有一個克服的按鈕,她絕對會直接點開這個按鈕,然後惡狠狠向客服投訴這些能力:
都是什麼玩意啊!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啊!!!
*
趙姑蘇在群玉閣上罰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隻能說還好她昨天為了意識出竅,睡的比較早,所以哪怕平常再怎麼習慣於晚起,今天都會在比較早的時候蘇醒。
身體蘇醒的時刻,就是趙姑蘇的意識體被牽回去的時刻。
等感覺到腹部下方,好像有什麼小鉤子貼著肚臍眼將她往璃月港的方向拽去的時候,趙姑蘇麻木地感慨著終於結束了,一邊又忍不住心想:
這個能力的機製,看起來好像是根據睡眠時長來喚醒的身體,否則必然不可能於這樣甚至就連晨光都未熹微的時刻,將她的意識體從紙雕燈上拽走。
多少還是有點兒小看她了啊。
趙姑蘇心想這要是沒有任何外力影響,不會被打擾的睡眠,那按照她自己的實力,完完全全是可以從下午六點開始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甚至十二點的。
保守了,太保守了,這個能力,不過也還好它比較保守。
意識體狀態的趙姑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雖然說按照一般情況來算,意識體其實不會累——詳情可以參見靈體,雖然它現在已經凝聚成了實體,但在還虛得和一團霧氣似的時候,它是一天到晚都不需要睡覺,第二天還能繼續在璃月港裡飄來飄去,看到一切自己沒有看到過的新事物,都會露出好奇且驚豔的眼神。
但是趙姑蘇心累。
謝邀,罰站一晚,為了紙雕燈的長壽,甚至不能當一朵搖頭晃腦、跟著腦袋裡的音樂節奏蹦迪的琉璃百合。
人生之痛,莫過於斯。
好累,好像在回去之後閉上眼睛睡一覺,就他媽睡到天荒地老——家人們誰懂啊,麵對著一麵還沒來得及擺放上全部的珍貴古董的博古架,看了整整一個晚上,就算在意識體附著在作品內的時候,感覺到的時間流速不至於是一秒一秒那麼捱過的,也一點兒都不好受。
*
同樣是熬夜一晚,趙姑蘇隻想沉沉睡過去,但是原本的靈體,現在獲得了實體的前千岩軍卻仍然精力充沛。
他作為當初在魔神戰爭中當真一刀一槍打過來的士兵,與如今這些因為整個提瓦特都見不到多少戰爭,璃月則更是在繁華中完全沒有多少需要千岩軍出動的情況,從而甚至連當初前輩們能在戰場上揮舞數天數日都不放下來的千岩長槍都能舉不動的千岩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那一歸終機射中了跋掣的眼睛,讓跋掣在劇痛中甚至差點無法維持自己威力最大的攻擊之後,這位數千年前的千岩軍就被那些對於他在麵對偌大海浪中鎮定的反應,以及精準的打擊給震撼了。
等一切結束,甚至就連這位剛剛重新獲得了實體、回想起生前的那些記憶,還沒有在海量信息的衝擊下回過神來的前千岩軍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手從被他把控了好久的歸終機上放下來,他就被一群興奮的千岩軍圍住了。
那些千岩軍問了很多東西,其中有一些問題,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比如說“您曾經跟著帝君一起戰鬥嗎?帝君總是飄在天空中,看到一個魔神就一揮手從天空中拽下一把岩槍,將魔神釘在地上的傳說是真的嗎?”
前千岩軍:“……”
這都是什麼畫麵啊,一點兒美感都沒有,帝君明明不一定每時每刻都在天上飄好不好,他還有可能站在那對岩元素彙聚成的大手上,舉起令旗對他們這些人發號施令呢。
這些興奮的千岩軍並沒能圍著他問上多久。
並不是他們不想問,而是因為刻晴走了上來——千岩軍們還是要聽璃月七星指揮的,尤其是刻晴這位很多事情都喜歡親力親為,雖然自己很累但確實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相當震撼的玉衡星。
靈體在凝聚了實體之後,身上是穿著全副的盔甲的。
這些盔甲,與身邊的千岩軍看著沒什麼分彆,但是刻晴的祖父對曆史有相當的研究,她小時候跟在祖父身邊,耳濡目染,也能夠從一些細節處的不同,辨認出麵前的麵前這家夥身上穿的盔甲,其實根本就是在幾千年前魔神戰爭期間的那一套。
刻晴的表情還有點兒凝重,提瓦特雖然能夠算是個中魔世界——畢竟神之眼持有者數量也不能說太少——但是明顯是古人出現在今朝的情況,那還是相當罕見的,她必然會比一般的千岩軍小心很多。
盤問自然是不會直接上去盤問的。
帝君駕崩後的這一年時間中,刻晴進步了很多。
尤其是在城府上——曾經會直接對著要上群玉閣的旅行者說出“我是要尊敬仙人們時間觀念淡薄,又對凡人心存傲慢嗎”這樣在旁人眼中絕對算是大不敬的話語的她,現在全然已經是將那些過分逼人的鋒芒收斂起來的模樣。
在凝光趕來之前,她問的那幾句話,全都是非常客氣、帶著對先代英烈尊重崇敬的。
但卻也在尊敬之餘,將一些倘若對麵的人並非真的古代千岩軍,而是彆有什麼圖謀的話,大概會露出馬腳來的問題全都混在敬重中問了一遍。
等一會兒凝光來到現場之後,刻晴以一個隻有她們兩個人可以看到的角度,輕到微不可見對凝光點了點頭。
——沒什麼問題,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作為上古時候的千岩軍,不久前甚至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回憶不起來的靈體怎麼可能是兩位璃月七星的對手,還好,他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倘若再這麼說下去,很有可能要把自己的底細交代個底朝天。
前千岩軍:雖然我自己是沒什麼不能說的,但被從虛無中拉出來,那可是救命恩人的手筆啊。
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對重雲直接說“我是被人召喚過來的,啊,你看,我就是被她召喚出來的”傻白甜靈體了,他很清楚趙姑蘇是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身上特彆的。
甚至就連鐘離先生,那位在他認知中的仙人,他都咬緊了牙沒有告訴呢!
這會兒他反應過來,自己再和這兩位七星聊下去,就要連底褲都被扒拉得不剩下了。
千岩軍:那我哪能把恩人的底細也和我的一起交代了啊!
於是,知道自己腦子其實不夠好使的他,直接開始了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啊……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
“就是,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然後醒來就這樣了。”
隻要什麼都不說,就絕對不會泄露恩人的信息!
凝光和刻晴本質上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確定這位突然出現的古代千岩軍並沒有對璃月不利的意思。
至於他是怎樣突然出現的之類的問題,雖然也能算是重要,但相比起來,到也就沒那麼的重要了。
於是,這場聊天並未持續上多久,前千岩軍表示自己在恢複實體和記憶之前,就因為機緣巧合一直跟在重雲方士以及一位好心的普通人身邊,這會兒既然他恢複了實體和記憶,總要去謝謝這兩位先前一直帶著他的好心人。
這個借口足夠光明正大,也非常順理成章,沒有人能夠在這時候攔下這名前千岩軍,況且不論是凝光還是刻晴也都對重雲這個名字有所耳聞,知道對方是絕對靠得住的。
前千岩軍就這樣跑來找趙姑蘇了。
——他當時在群玉閣上的時候,看到跋掣揚起的海浪,就想到了當年奧賽爾是怎樣驅使海獸上岸的,一下子心神激蕩,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朝著孤雲閣岸邊的那些千岩軍衝了過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也不好再回到群玉閣上去看趙姑蘇到底還在不在。
他尋思著這會兒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就連原本駐紮在孤雲閣那邊的一些千岩軍將士都已經撤離,回到璃月港來,那趙姑蘇應當就不會繼續在群玉閣上,就這麼直接找到了客棧來。
趙姑蘇剛剛回到身體裡,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疲憊的心靈通過一場睡眠稍作安撫,上眼皮正往下耷拉著呢,就聽到了樓下,自以為聲音已經壓得很輕了,但其實隔著一層樓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老板,我找天字第號房間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