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 鐘離:很喜歡你的作品(2 / 2)

如果趙姑蘇能夠再不講道德一點,她或許就會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往床上一倒,什麼都不管地睡上一覺。

但趙姑蘇的道德水平還在正常人的平均線上,所以,哪怕這會兒她真的很想睡覺,她仍然從床上翻身起來,換上能夠從房間裡走出去見人的衣服從二樓走下去,看向和客棧老板說自己找人之後,就乖乖地等在櫃台邊上,因為沒錢甚至連坐下喝杯茶都不行的靈體。

不,現在已經不能管他叫靈體了。

趙姑蘇盯著已經恢複了實體的前千岩軍,抿了抿嘴唇,最後遲疑半晌過後,憋出來了個:“大哥。”

“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如果沒事的話,就放她回去睡覺吧。

趙姑蘇:雖然您可能不缺眠,但我的精神是真的疲憊。

前千岩軍大哥到現在都還在自己居然又恢複了實體的興奮中,雖然有理智,但屬實不是很多,他眼睛裡麵亮起的是幾乎可以燃燒起來的明光:“我、我們到一邊去說,行嗎?”

對這樣強烈的情感,拒絕是不禮貌的行為。

趙姑蘇給自己倒了一杯已經冷下來的,喝起來苦味特彆濃的茶,提了提精神。

放下茶杯之後,她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冷靜道:“好啊,那就到一邊去說吧。”

*

對於前千岩軍大哥的感謝,趙姑蘇覺得自己其實有點兒受之有愧。

畢竟不管是將他從虛無中拉出來,還是昨天這種,對方到千岩軍陣列那邊去晃了一圈就擁有了實體——雖然前千岩軍大哥確實在其中獲得了相當的好處,但是平心而論,幫上忙那都不是她有意的結果。

要說感謝,趙姑蘇決定他還不如去感謝命運。

像這種為了救人而犧牲的人,命運對他稍微慷慨溫柔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前千岩軍大哥還是撓撓頭:“雖然沒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也說這不是您的功勞,但我覺得吧……如果沒有您在,我一定是不能看到現在的璃月的。”

對於在那個時期犧牲的千岩軍來說,死生之事,遺憾,但不能算是什麼特彆大的事情。

但是,一如在藍星,古時有一位詩人臨終前感歎:“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犧牲在沒能看見璃月安定,海宴波平的那一天,可以算是生命中最大的可惜。

趙姑蘇雖然隻是在無意之間做了點她自己都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但對於這位前千岩軍大哥來說,可以算是圓了他這一生最大的夙願,遺憾消解。

他恭恭敬敬將雙腿並攏了站好,然後戴甲行了一禮,雙手撞在一起的時候,還發出了相當的金屬碰撞聲。

“還請您莫要再謙虛,我是一定要謝您的。”

既然他都已經這樣堅持了,那趙姑蘇再拒絕的話,就多少有點兒不識好歹了。

於是她點點頭:“好吧。”

既然對方強烈要求,那她也不能拒絕。

“現在你已經謝好了,恩情什麼的以後也都不用提起——不過,我還沒有弄清我到底是怎麼把你從虛無中弄出來的,也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態能夠持續多久。”

也說不定,那一天維持著他現在這個樣子的力量就散了。

趙姑蘇摸摸鼻子:“那麼大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前千岩軍大哥砸吧了下嘴,然後說:“我現在的想法啊,是回到千岩軍裡麵去。”

他犧牲的時候年齡也不大,現在倘若摘下頭盔來,還能給趙姑蘇看一眼那注定會讓她這個熬夜畫稿的人羨慕嫉妒吃檸檬的發際線。

“現在的千岩軍不太像話,”前千岩軍大哥感歎道,“戰鬥素養不行,身體素質比起我們那會兒也差的遠了,明明沒比我們那個時候少吃肉嘛!”

他對趙姑蘇說,璃月七星邀請他去當千岩軍的教頭。

並不負責很多人,就先從一個百人小隊開始教起,大概就是讓他們哪怕在和平年代,也能夠稍微朝著當年“結陣可擋魔神”的水平趕一趕,不至於落後得太多。

前千岩軍大哥:“我以前也算是個小隊長呢,教他們怎麼練我還是會的,呀,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我居然又能會到千岩軍裡去。”

當年相識的人,如今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最好也就是在史書上留下了幾個名字。

想到這裡,他難免有些慨歎起來——隻不過,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如今的千岩軍隊伍中,再度遇到一些新兄弟。

這倒也……能把感慨稍稍撫平了。

總之,到目前為止,前千岩軍大哥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我也隻能做這些啦,要是真的讓我去做個小買賣,那我還算不了那麼多的數字呢,我連種田都不太行,隻是空有一身力氣而已。”

趙姑蘇也覺得這個安排很好。

“據說現在千岩軍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你應該很快就能在璃月港裡買房了吧。”

璃月港的房價還是很讓人麻爪的,如果當千岩軍的話,是會有在這方麵的折扣的。

“那就先祝你一切順利,前途似錦啦!”

*

從趙姑蘇那邊拿好祝福,在從這個沒人的死胡同裡走出去的時候,前千岩軍大哥抬手,接住了一縷貼著屋簷落戴自己肩膀上的陽光,並從陽光中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啊……璃月啊。

一說起這個詞,就有無儘複雜的情緒在他的心底,像是翻湧的潮水一樣想要向外溢出來。

不過,這些情緒到最後,也不過就凝結成和這陽光一樣的情感而已。

他灑脫地笑了笑。

接著,目光從抬頭看向落進掌心的陽光回落到平視麵前一切的前千岩軍大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對麵,仿佛是在商店前打量著有什麼可買,但在他看過來的第一時間,就也轉過頭,朝著他露出了個平和微笑的鐘離。

前千岩軍大哥:“……啊!這不是鐘離先生嗎!”

他現在仍然對“鐘離先生就是一位大隱隱於市,前來人間體驗生活的仙人”這個猜測深信不疑。

所以,在對上鐘離視線的時候,他整個人就……

就像是在學堂裡麵,試圖偷偷收拾了書包早早逃課的學生,一抬頭發現自己的老師正站在門口,用和善的微笑對著自己。

前千岩軍大哥:“鐘、鐘離先生,您怎麼在這兒……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好巧啊。”

鐘離看得出他的緊張,心中生出幾分無奈的好笑:明明以前在魔神戰爭期間的時候,哪怕是他以岩神的身份出現在軍營中,都不至於讓千岩軍士兵們如此緊張,怎麼如今他對自己的形象稍作修改,隻被人當做仙人來看,反倒是讓人緊張得手足無措了。

他笑著道:“不用緊張,我聽說了情況,現在隻不過是來看看你的這個身體有沒有問題的。”

前千岩軍大哥有點兒懸起來的一顆心當即就放下去了。

仙人嘛,璃月的仙人是不可能對他們這些凡人做什麼的,最多也就是給救個命、診個病什麼的,他身上發生的事情確實奇詭,讓關懷凡人的鐘離先生擔心也是很正常的。

他就像是去醫館似的,當場就把自己的手套給摘了,然後將手臂上的鱗甲往上推了推,露出手腕:“欸,您要把脈嗎?”

*

鐘離的確會診脈。

醫術甚至已經到了白術偶爾都會覺得,自己在海燈節之類的一些病患激增的時候忙成了那副樣子,或許可以把在茶館、戲社中端坐著,一邊喝茶一邊享受的他拉過來分擔點壓力的水平。

“你的情況,用診脈是診不出來的。”鐘離道,“彆想太多,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隻不過要稍稍取一點你的血。”

前千岩軍大哥:“哦。”

他還以為是什麼呢,就取點血而已嘛,上戰場的時候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

他把手往前一伸:“我這身邊沒帶著刀,您給幫忙取一點兒就好了。”

鐘離:“已經好了。”

前千岩軍大哥將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終於在食指上看到一個已經看不到血痕的小點,嘖嘖稱奇:“嘿,我怎麼一點兒疼都沒感覺到——仙人手段,果然神奇。”

他朝著鐘離點點頭:“鐘離先生,您這邊要是沒彆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啦?”

他的人生新開,也有相當多的事情需要做。

鐘離頷首:“我這裡沒什麼事,倒是占用了你的時間,哦對了,之後倘若有什麼問題,我會來找你。”

前千岩軍大哥用力點頭:“誒誒,好嘞,謝謝鐘離先生!”

他半分都沒有多想,就在心中感歎了句“咱璃月的仙人就是好啊”,抬腿就朝著千岩軍在城外的營地走去。

至於仍然站在街上的鐘離——

鐘離朝著在取出來之後就被他用岩元素層層包裹著維持在剛被取出那一刻狀態的血珠瞥了一眼。

作為掌握岩元素的神明,他的目光能直接穿透一切岩元素——尤其是這種,純粹的岩元素。

此時,本應該是鮮紅色的血珠,卻已經在穩固的岩元素的包裹下,徹底變成了不同的東西。

鐘離知道,這東西發生變化是很正常的。

畢竟是由不具名的能量凝聚成的身體,在離開了已經成型的實體之後就變回原本的模樣也是很好理解的。

隻不過……

鐘離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剛才的那滴血,複原之後化作的能量,居然很是眼熟。

*

趙姑蘇應胡桃的邀請,到碗不過崗來應邀。

說是……要請她吃飯,但是好奇怪啊,趙姑蘇過來之後左顧右盼也沒有看到胡桃。

隻……隻在時間點已經到了之後,看到了朝著這邊走來的鐘離。

到目前為止,趙姑蘇都尚未意識到問題可能大條了,她還在思索著:如果是鐘離而沒有胡桃的話,恐怕請客的一方仍然是往生堂,但付賬的人就要從胡桃變成她了。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把身邊所有的摩拉都帶上,隻抓了一把放在錢包裡……這下真的夠用嗎?

她對鐘離打招呼,剛想就“今天咱們就彆全都要了吧”說上兩句,鐘離回應的話,就讓她一整個如墜冰窖。

“嗯,晚上好,蘇——或者,我應該叫你寒山寺主持?”

哪怕“寒山寺主持”這個名字被念得有些生澀,趙姑蘇仍然能從鐘離的聲線中聽出十分的成竹在胸、遊刃有餘。

可見,現在已經不是詐一下,試探一下她的反應的程度了。

這完全就是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啊!

趙姑蘇當即麵色灰暗下去,雙眼中的光也徹底熄滅:“我……那個……鐘離先生,我有罪。”

*

趙姑蘇設想過無數次自己掉馬的場麵。

但每一次都因為太過尷尬沒敢繼續再想下去。

現在,這一刻終於到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自己應當也無法完全控製能力?”

怎麼她還沒有開始狡辯,鐘離先幫她把理由說出來了?

但……既然鐘離都已經這麼說了,她再不順著這個樓梯往下走就有點兒不識好歹了。

趙姑蘇用力點頭:“是這樣!不過、不過鐘離先生您是怎麼發現的?”

她最近這段時間,若非必要,甚至不會往鐘離麵前湊——更何況光屏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現過了啊。

*

當初靈體拒絕回答鐘離的問題,但是,真要算趙姑蘇掉馬的根本原因,就還要回到他身上來。

先前光屏被捕捉到的那一線能量,和從他身上取來的那滴血變成的能量,其波動是完全一樣的。

也就是說,完全可以確定:光屏,以及給靈體重塑身體,甚至說有可能是將靈體從虛無中帶回到現實中來,這些事大概都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對於鐘離來說,這實在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畢竟他一開始,真的隻是覺得,當年在魔神戰爭時期犧牲的人回到這世上,倘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那就讓他在這個世界上過完一生好了。

看看如今的璃月,不用再將生死繃緊在刀尖上,而可以享受些許當年他們在戰場上拚死,為今人換來的繁華。

所以,鐘離是真的隻想給他檢查一下剛剛凝成的實體是否有什麼隱患。

如果有,那就出手解決一下。

誰想到,卻直接獲得了這樣令他都有些震驚的信息。

而在確定了靈體凝實,和光屏背後的人有分不開的乾係之後,剩下的就很好理清楚了。

在靈體剛剛被從虛無中帶出來的那段時間,和他有過接觸的,唯獨是重雲和趙姑蘇。

哪怕為了保守趙姑蘇的秘密,當時靈體什麼都沒有說,但讓鐘離自己調查一下,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就這樣,確定了趙姑蘇和這位前千岩軍之間的關係,就可以將她和光屏劃等號了。

聯想到這一點,上次在望舒客棧時她那滿臉尷尬、隨時都像是想要腳底抹油一溜了之的表現就很明顯有了更合適的解釋。

鐘離眼底的笑意再深了兩分,在趙姑蘇臉上緊張的神色一閃而過的時候,徹底將先前光屏上出現過的那幾個,會讓趙姑蘇想要打地洞逃跑的視頻略過,說起在他生日當天看到的那一個:

“為我慶生的那個作品,我很喜歡。”

趙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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