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7 過分美麗的一張臉(2 / 2)

鐘離第一時間竟然是打斷了她的話頭。

“死生大事,不可妄談,更何況是逆轉這些,你尚且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很多代價,都是一開始並不為付出代價的人知曉,一直到命運逐漸朝著終點走去,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欠下命運那麼多債的。

鐘離知道,趙姑蘇想說的是,或許她可以故技重施,就像是將這個千岩軍的記憶從虛無中拉出來,再讓其在當今重生一樣,讓諸如仙眾夜叉、移霄導天真君甚至是歸終這些為璃月犧牲的存在重現當下。

隻是,仙人、魔神,這樣的位格,放在提瓦特是絕對遠超過人類的存在。

被死而複生的千岩軍,尚且不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就更不用那些逝去的靈魂。

或許趙姑蘇不用付出什麼代價,但或許,她需要為此支付非常高昂的價格。

逝者雖然可惜,但畢竟已經是長已矣,如今的生者不可因為那些已經逝去的做出有損自己的事情。

鐘離難得嚴肅地對趙姑蘇警告道:“在你對自己的能力把握更為清楚之前,不要貿然行事,更不要貿然對旁人提起。”

縱然是他,都會在假想到一個有故人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時空時而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而他已經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最為堅韌的靈魂之一。

換了旁人,極有可能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

趙姑蘇目前表現出的能力很強——死者複生如何不算是強——但是在保護自己方麵,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無用。

她並不是沒可能遇到危險。

趙姑蘇乖巧垂頭聽訓。

她承認自己確實想得有些太簡單了。

璃月和蒙德的安全,是新手村給的安全,但隻要一到稻妻,她應該很快就會意識到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美好(劃掉)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不再是9+,而是12+,甚至支線的意難平水平可以到16+的水準。

“但是。”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之後,趙姑蘇仍然抬頭,對鐘離說,“如果以後我可以確定自己並不用付出多重的代價,也可以完全操控自己的能力了呢?”

“那自然……”

聲音逐漸輕低下去,到最後,幾乎像是在風中的一聲低歎。

“是很好的。”

*

生啊死什麼的,這些比較沉重的話題,等一會兒田鐵嘴被老板敦促著上台之後,就不再說起了。

畢竟趙姑蘇對田鐵嘴是有點兒濾鏡的。

她很喜歡這個已經在各種pv中出現過很多次,每一次都能帶來異常精彩的表演的說書先生。

從凝光到鐘離再到若陀,趙姑蘇其實是非常期待著這位田鐵嘴先生能再多說上幾場書。

雖然故事是都已經知道的故事,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真的彆有一番滋味,屬於是哪怕都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仍然會想要循環播放上好幾遍的類型。

今天,田鐵嘴先生說的書,還是老一套的……

不是《創龍點睛》,也不是論帝君在出征前到底說了些什麼。

這一篇說的,是帝君塵世閒遊,怎樣白龍魚服下城南,結果迷路了還發生了一係列有趣事情的故事。

從他開篇的介紹就能知道,這種故事呢,多半沒什麼很讓人感覺血脈賁張,慷慨激昂到要跳起來打一通拳的高潮,也沒什麼聽完之後使人慨然歎息,垂坐良久,茫茫然隻覺心中有一塊兒空落落的意難平,但就是這種很有生活氣息,還很有認知落差的劇情,最是適合在吃飯的時候聽的。

——這樣的劇情,那可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趙姑蘇眼睛一亮:雖然對於在座的老觀眾們而言,現在田鐵嘴說的故事是老飯新炒,但是對於她這個總共才聽過兩場半田鐵嘴的說書(畢竟,說書人那一場,隻是由田鐵嘴引入而已,真正的內容還是鐘離自己親自開口敘述,於是直到如今玩家們都還不知道:當年帝君出征前,到底**的說了些什麼!)的人來說,這就是全新的故事。

她甚至連背都挺直了,筷子上夾的一塊豆腐被快速送進嘴裡,而筷子則放回桌麵上,看向田鐵嘴的目光中露出幾分期待。

幾乎就像是提前十分鐘守在電視機前,倒計時著等自己心心念念的動畫開始播放的小孩子一樣。

但是等田鐵嘴將開場白一拋,正正經經講起來之後,趙姑蘇就開始左顧右盼,試圖在三碗不過崗的攤位上找到點諸如瓜子花生之類的,可以讓她一邊聽一邊磕的小東西來了。

原因無他,實在是……

這種生活氣息非常濃鬱的說書,要是換到藍星網絡小說的觀念中,就像是節奏不快沒啥劇情但全是笑點和梗的日常文一樣。

要是用太認真的態度去聽這段說書,趙姑蘇反而會覺得,這是對這段說書的不尊重。

聽到“岩王爺白龍魚服,身邊一個仙人相隨也沒有,就這麼悠悠閒閒,朝著城南下來”的時候,趙姑蘇朝著鐘離瞥了一眼。

嗯,果然,塵世閒遊是養成的老習慣,現在不也照舊是如此嗎?

接下來——

“咱們都知道,古人肖想天上神仙長樂無極,就說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岩王爺他老人家那可是六千餘的壽數,人間這些變化入他眼睛,就仿佛蜉蝣朝生,午時成年,到了晚上便壽終正寢——那叫變化的一個快啊。於是,就這麼著,帝君按照自己記憶力的路線,在城南的大街小巷裡這麼繞了繞,等找不到原本的路了,這才反應過來:嚇!原來這就近的璃月港裡頭,也能有滄海桑田之變啊!”

哦,這就是當初在石頭那邊,從這個礦石攤主口中聽到的“岩王爺微服下城南,用了他們解翠行的玉勺”這段故事。

趙姑蘇用目光對鐘離發問:

迷路?是真的嗎?

岩王帝君也會像是她第一次進璃月港的時候那樣,走著走著發現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在點開小地圖研究一番後,果斷選擇回到傳送錨點重新來過嗎?

鐘離閒閒給自己倒了杯酒,其中淡淡的桂花香氣使得他倒得比往常的七分滿多了一點兒。

怎麼可能真的迷路了呢,不過是在城中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意識到當時的璃月港與他記憶中的稍有分彆,於是乾脆隨便走到哪裡算哪裡罷了。

不過這麼說起來,當時璃月港四處的街巷,好像死胡同確實還挺多的。

咳,也有不少開在這些胡同裡頭的店鋪,不論是做的點心,還是比如織物、木雕之類的小東西,質量都不錯。

再往後……

再往後就是趙姑蘇在遊戲裡選擇和每一個璃月地圖上可對話的npc都對話過了之後都沒能聽說過的一個故事。

這故事真要說起來也挺經典,大概就是說在璃月港繁華之下,難免也會有些不是那麼和諧的聲音,好人裡麵也會有那種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欺負打工人的背景。

而在這個背景上,因為之前,故事中的反派就已經騙沒讀過書,對契約法典不怎麼熟悉的打工人簽下了不平等的契約,所以,縱然是拿到總務司去,所有人都對這一張契約甚是不滿,也無法就這麼撕毀了這張契約。

微服私訪的岩王帝君就是在茶館裡麵點了一壺翹英莊新送來的好茶時,聽到街上響起的喧鬨聲後,才注意到璃月港中這一角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故事。

而後的故事,就是關於岩王帝君如何在沒有撕毀原本那張契約的基礎上,繞了幾個彎子,將奸滑狡詐的商人整治了個徹徹底底,最後趴跪在街頭,扯著頭發痛哭流涕,不僅將拖欠的工資還了,還被總務司的人帶走,起碼也要坐上幾年的牢。

田鐵嘴將定場詩慷慨激昂地一念,原本打開的折扇往掌心一收:“諸位,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趙姑蘇當場就站起來了,雙手在胸前用力鼓掌,一個人愣是將場麵撐出了一大群人都在鼓掌的架勢,口中大聲喊了個“好”,可謂是捧場至極。

田鐵嘴說這個故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對這個故事反應這麼大、這麼感興趣的觀眾,他都愣了兩秒之後,才不卑不亢地對趙姑蘇低低躬了下身:“謝謝這位客官喜歡,明個兒這個時候,在下還在這三碗不過崗說書,您要是有興趣啊,就常來這兒聽,給捧個人場就行啦!”

田鐵嘴下了台來,鐘離將新換的一壺茶給趙姑蘇沏了一杯,在熱茶朦朧的白色霧氣中,他問道:“為何這麼喜歡這一段故事?”

趙姑蘇在交代自己情況的時候,也提過一兩嘴遊戲的事情,他按照自己對於提瓦特七國的了解,最後判斷得出的結論是:大概自己之所以會被趙姑蘇稱為遊戲中最受歡迎的角色,應該是因為身為岩王帝君的那些過往讓人向往,以及在覺得璃月可以自立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這個位置的行為,剛好對上了那個世界中的人對於“神明”這一職位的預期。

從這個角度觸發,剛才田鐵嘴說的這段書,應當並沒有一點戳上趙姑蘇的喜好才是?

趙姑蘇搖頭:“不,鐘離先生,您把我想得太有內涵了。”

她非常坦誠地承認:“我其實一開始喜歡的是您的顏值和氣質。”

在劇情剛開始的時候,她可沒有一些早就意識到鐘離身份不對的玩家那麼敏銳。

那時候的趙姑蘇還一邊說“我是鐘離先生的狗”,一邊又看向岩神像,表示坐姿這麼大佬的神明簡直就是她的天菜。

那個時候對鐘離的喜歡,這就是在跟著達達利亞去飯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那漂亮臉蛋和那細到讓她下意識就想伸手上去捏一把的腰時的一見鐘情。

而顏控的喜歡嘛……

“越來越喜歡,這是一個逐步加深的過程。”

趙姑蘇認真說道。

“況且,這一段劇情雖然沒能怎麼表現出故事中的您身上,屬於岩王帝君的那一麵,但其實是個很標準的爽文故事啊。”

這不是鐵麵無私鐘青天,而是扮豬吃老虎,路邊偶遇的人居然是岩王帝君,主打的就是一個身份揭穿之後的“你高攀不上”。

為什麼微服私訪這種劇情,在藍星都流傳了千百年,現在放在網文中仍然能夠流行?

可不就是因為這個劇情雖然套路,但觀眾是真的能夠被戳到爽點嘛!

更何況,這篇說書也不是完全沒有展現鐘離岩王帝君的一麵——平易近人,愛民如子,怎麼就不是岩王帝君的特質了呢?

趙姑蘇:“況且,田鐵嘴在這段說書中,還專門提了一嘴。”

她模仿著田鐵嘴在說書中講的那段,捏著聲音給鐘離來了一句:“——旁人循聲抬頭看去,隻見一青年豐神俊秀,形貌昳麗,教人一眼便從此難忘。”

趙姑蘇攤開雙手:“這不是擺明了在說您長得好看嘛,很對我的胃口啊。”

她的發言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上次在望舒客棧看到的,光屏中放出來的內容。

放在藍星的互聯網,可以直接被定性為“發病”。

鐘離噎了一下,片刻後才從這種過分直白地,屢次對他外貌的強調中回神:“你在平常生活中,能因為外貌便對一個人產生強烈的喜歡?”

哪怕隨意說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是,倘若過分看重外表,在生活中的確容易吃虧。

“不啊,其實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趙姑蘇幽幽道,“我覺得,我對您的喜歡能夠逐漸變態到上次在望舒客棧時光屏中播放的那種程度,主要原因應該還是在您。”

鐘離輕輕將茶盞放在桌麵上,眉梢微微挑起,有點兒“虛心求教”的意思。

“願聞其詳。”

趙姑蘇:“都得怪鐘離先生您長得太好看了,而且是那種越看越好看的類型,第一眼隻覺得您長得實在好看,第二眼就注意到了您的腰細得讓人心動,到第三眼,注意力就往神之眼那邊飄了,再多看看,眼角的丹霞橙色都是很值得拿出來大書特書的一筆……”

她最後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我不過是平平無奇以貌取人的一個玩家而已,之所以會對您的外貌有那麼深的執念,主要還是一個積累的原因——這還不是怪您長得太好看了,全身上下一個缺點都挑不出來,完全做不到隻保留在最初級的以貌取人的程度。”

她就那麼一次一次地以貌取人: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肯定不是壞人;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就算沒有金錢觀念又如何;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就算有事瞞著我,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一直到徹底栽在了這個名為“鐘離”的坑裡,爬都爬不上來。

頭一次被人說到開始對自己從幾千年前便捏出來的這張臉產生了很大懷疑,開始思考這張臉是不是會影響他塵世閒遊的鐘離:“……”

他其實當真覺得自己給自己捏的這張臉,隻不過是中人以上之姿而已。

真的有她說得那麼過分嗎?

*

對自己的姿色毫無概念的鐘離先生到底是沒能結這次晚飯的賬單,他沒過多久就被擺渡人小姐叫回去了——“堂主找您有事,是一單新生意。”

而趙姑蘇也沒能帶夠錢,最後還是讓前千岩軍大哥帶著錢包前來救場。

從三碗不過崗往回走的時候,趙姑蘇和前千岩軍大哥聊了幾句天,聊著聊著,趙姑蘇就忍不住好奇起來:“說起來,你不是說你已經記起以前的事情了嗎?”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為止都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次輪到前千岩軍大哥沉默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直到最後,前千岩軍大哥終於繃不住了,他小聲對趙姑蘇說了之前鐘離來找他的事情,然後道:“仙人……仙人之前就告訴我了,我的名字是……”

他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但趙姑蘇還是成功聽清楚了那個詞。

“是大筐——我跟你說,真的我不是嫌棄這個名字,隻是覺得沒了它我也能和你交談聊天,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

趙姑蘇摸著下巴,腦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幕:

夜間黑暗的巷子裡,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普通人的鐘離先生,看似是要將一個身份還給一個不幸在最好的年紀為了保護普通人逝去的生命。

但口中念出的名字卻是……

趙姑蘇:噗嗤。

趙姑蘇板著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至少彆表現得那麼不敬仙師。

趙姑蘇:“那位仙人,到底是怎麼一本正經地告訴你你的名字的啊。”

大筐本筐:“……”

就算趙姑蘇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要說!

“您抓重點的能力,是不是有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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