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倒是好像能聽到點兒什麼。
具體的聽不清,但憑她的直覺判斷……他總覺得那像是他著很遠的歡呼,在層層山岩之上回蕩折返之後,被扭曲形成的聲音。
她這往地下空間中探視過去的動作引起了浮舍的注意。
浮舍就飄了過去:“你是在看這下頭有什麼?”
夜蘭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浮舍:“那你不用看了,隻要問我就可以了,我就是從下麵出來的。”
夜蘭:“!”
這也不怪她喜怒不形於色的姿態維持不了多久,實在是浮舍回的那句話讓人接不上。
——誰能想到,這麼個看起來十分危險的地方,居然還會有東西冒上來……
不過這樣也確實能夠確認一件事了。
既然曾經有人下到那麼深的地方去,那麼她的祖先……
夜蘭問道:“我在尋找失蹤的祖先行跡。”
她不太確定道:“按照家中族譜記載,這位祖先名喚伯陽。”
浮舍一拍大腿:“成,這不就對上了嗎?你是伯陽兄弟的後人,待會兒一起下去就成——不過,他可能跟你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樣,我從下麵脫離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打七聖召喚。”
伯陽打牌不咋地,倒是會在一些時候進行一些耍賴的操作。
比如說,他沒想到對麵的手牌中還有一個能夠加強大招的仙跳牆,眼看著血條就要見底,卡牌將□□碎,他就要“誒誒誒誒”地將對方出牌的手攔下片刻。
“你等等,你等等我剛剛有張牌忘記打了。”
然後給自己打上一張蓮花酥食物牌,再續上一個回合的命。
他倒是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牌,但是對於和他打牌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痛苦——早知道他會悔牌,就把仙跳牆留到下一局再吃了。
但要是不讓伯陽悔牌吧……他又能言善辯,很擅長從“我的年齡比你們都大,腦筋轉不過彎來,你們可要學會尊老愛幼”等這些方麵來對對手進行道德上的指指點點。
浮舍:“總之……害你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
在伯陽的簡單描述中,當年發生在層岩巨淵地下這個奇異空間的事情慢慢被一行人得知,原本夜蘭可以說得上是深有感觸,尤其是對那自願引著怪物來到地下空間,並和敵人一起被封印在地下,哪怕永世不得超脫也不曾推辭後退的仙人充滿了崇敬。
然而,下一秒,一個千岩軍抱著七聖召喚的牌盒飄過來,對著浮舍問:“夜叉兄弟,你要不和我們來一局?”
而伯陽在聽到了千岩軍對浮舍的邀請之後,皺著眉頭問:“我明明也有空啊,你們為什麼不叫我?我打牌的技術難道不比夜叉兄弟好嗎嗎?”
那千岩軍撇撇嘴:“您可快彆說了吧。您的牌技確實好,打個十局能贏個八局,那您看看您自己的牌德吧,這整個地下空間還有在樂意同您一起玩牌的人嗎?”
夜蘭:“……”
她算是明白為什麼剛才浮舍對她說,他的先祖同他想象中的模樣或許有不同了。
就……真要說起來其實也挺正常的。
畢竟,在成為英雄之前,他們都隻是人間百年匆匆的普通人而已。
現在肩膀上沒了要挑起的那麼沉重的責任,直接變成普普通通打牌悔牌的老賴子……雖然可能有點兒幻滅,但也確實讓他聯想到了家中的老人。
這感覺一下子就拉近了。
浮舍被千岩軍拉去一邊打牌了。
按照他的說法,是已經好一陣子沒和這些人見麵了,而且如果順利的話,這應該是他們呆在這個地下空間中的最後一天,他得去給大家做個動員順便再準備準備。
闊彆了地上那麼久,一些人興許會因為重新見到光、重見天日而生出點兒緊張害怕的情緒來。
“這地方不是什麼會讓人懷念的好地方,一會等你們做好了準備要是能走就儘快走。我就不信了還會有想要留在這裡的人。”
浮舍的一言一行中表現出來的儘是對能夠擺脫地下空間的歡喜。
先前,他在剛剛離開地下空間的時候,還不能在趙姑蘇還在海祇島的情況下,先行自己靠著飄一路遠渡重洋。
否則他早在一個月之前先來給鐘離和魈通個氣,順便多帶上幾個仙人,儘早將層岩巨淵之下的那些千岩軍靈體釋放出來了。
浮舍之所以不早點回到璃月這邊來,是因為他也和其他靈體一樣,在和趙姑蘇這邊建立了關聯之後,得從一開始的“以趙姑蘇為圓心,半徑二十米的半球麵”為活動範圍,開始一點一點往外拓展。
等這個活動範圍放大到了他可以從稻妻前往璃月,也就是趙姑蘇差不多把稻妻這邊的事情給處理完畢,可以和他一同往璃月這邊來的時候了。
要是早上一個月那還罷了,但若是隻能提早一天兩天的……
浮舍都覺得自己不好意思對趙姑蘇開這個口。
當然了,這其中更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因為在他離開這個地下空間之前,這群留在裡麵的千岩軍,可以說是過得很有點兒自得其樂的意思。
在他從地下空間離開之前,他好像隱隱聽說,那些千岩軍們似乎正在籌備著一項七聖召喚的比賽,雖然因為一些技術方麵的原因,他們舉辦的七聖召喚比賽應該和地麵上的比賽有些不太一樣,但他們也玩得很開心。
甚至還開了賭局。
因為現實中的那些東西,他們全都無法觸碰,因此,不能用來當做賭局中的籌碼,甚至還有一個千岩軍把自己盔甲上鬆動的幾塊鐵片給拆了下來。
每個人都拆那麼一兩片兩三片的,就足夠開賭局了。
浮舍也不知道那些成功贏下來的人,捧著一掌心的廢鐵片,到底都在激動歡呼個什麼。
總之,這些人的心理健康完全不需要擔心,浮舍也因此沒有怎麼著急。
一直到現在,按照日程,一步一步推進到了眼下。
自得其樂歸自得其樂,但那也隻是這群千岩軍接受能力強而已。
真要是能出去,這裡也沒有一個人是不想出去的。
伯陽看著輻射跟著千岩軍離開的背影,嘴裡嘟囔了一句“等回到地上之後,我要好好讓這群家夥知道什麼叫打牌還是老的精湛”,然後雙手往身後一背,用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身體表演出了個六十歲左右的沉穩靈魂:
“走吧,我大概還記得太威儀盤存放在哪裡,我先帶你們過去。”
*
對於靈體而言,地下空間中的那些古老的遺跡牆體,全都是可以無視著穿過去的,但是對於活人來說,他們就需要在看起來和璃月,乃至是目前提瓦特七國中任意一個國家的建築風格全都沒有半點相似的牆體之中,尋找到可以去往下一個空間的門路。
和趙姑蘇記憶中的劇情一樣,在伯陽開口說這一處應該怎麼走之前,麵對著一扇狹窄的石門,一鬥一拳轟了上去,並非常驕傲的在打出這一拳時對身後的一行人道:“本大爺已經知道了!隻要把這扇門給打破就能通過了——誒呦痛痛痛痛痛!”
身後是圍觀群眾的鼓掌,身旁是很明顯的、用來開門的開關。
一鬥:“……”
一鬥:“…………”
一鬥裝作自己剛才那一拳還沒有轟出,走到一旁將這個機關打開:“額,不管怎樣,總之我們過去吧!”
原本應當是一鬥第一個走進去的。
但是在門打開的時候,趙姑蘇驀然感覺到了幾分……她必須進去走一走的直覺。
這裡呈現的,不應該是麵對這一空間的人心中最恐懼的記憶嗎?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直覺……趙姑蘇眯著眼睛,在一鬥往裡頭探頭探腦之前,先行一步往這扇門中走了進去。
到目前為止,她的直覺都還是挺準的,也沒有出過什麼差錯,試一試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反正在劇情中,進入這扇門的人也都沒遇到什麼危險。
她聽到身後熒有些擔心的聲音,但是不等她抬手對身後的人示意自己無事,身旁幻化出的場景,以及這場景中的聲音,便已將外頭的那些聲音給淹沒了。
她看到了……好多的冰。
那些由冰棱組成的東西好像多角的星辰一般。
而在那些星辰的閃光之中,她聽到了帶著層層回音的女聲:
“有形之物的毀滅,必將帶來無形之物的消逝。眾生不記得的,我們為彼等記憶;眾生銘記的,我們為彼等保存。【1】”
然而,在轉瞬過後,周遭就如同被送入了焚燒的熔爐之中一般,有熾熱的火焰燃燒過去。
她聽到有很堅定的聲音說:“無價值的記憶消融在時間中,有如雨中淚水……【2】”
隨著火焰焚燒過那些星辰一般的冰晶,有白色中流轉過各色光芒的星點,如氣泡一般從冰晶中析出,一部分那些火焰灼燒成連灰燼都不剩下的煙氣;還有一部分則重被壓下,封存進了在火中又一次凝固起來的冰晶之中。
更往後的,她就沒能聽見、看見了。
這片空間把她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