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這句,”她筆尖往下劃――
――“我剛才問你的那個功能,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你彆聽完就拉倒了……這是對我不負責!求求你求求你,長點心!好好想想怎麼實現那個功能吧!”
“他說,求求你求求你,好好想想怎麼實現那個功能。而那個功能,是報警!所以他其實是在反複向我求救,求求我一定幫他報警!還有還有,他口口聲聲說,空調剛過價保周期就降價了,還罵了好大一通,可是後麵卻隻字不提怎麼處理空調降價的事,就圍著燒水壺降價的事打轉,而他特意提到的那款燒水壺,價格其實從來沒有變過,剛巧始終是110元,所以他這不就是在暗示我,趕緊幫他打110報警嗎?”姚佳說完抬眼看向孟星哲。
孟星哲卻像聽了什麼天書一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們女生是不是狗血電視劇看多了?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
姚佳被他懟得怔了怔:“這麼明顯的證據,怎麼是我想象力豐富呢?”
孟星哲“嗬”地一聲:“我懷疑你每天被奇葩刺激得都斯德哥爾摩了,都開始主動找虐找事了。”
姚佳爭辯:“我這怎麼是找虐和找事了呢?他在通話裡透露的這些信息,還不夠說明問題嗎?你就真的覺得一點都不可疑?”
“那你想怎麼樣。”孟星哲問。
姚佳說:“報警。”
孟星哲嘖的一聲:“沒這個必要吧。”
姚佳一臉的不認同。
孟星哲用手指扣了扣桌麵。這是他開會時講話前的習慣動作,它代表著他要正色說事情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人他真的隻是一個無理取鬨的人,單純隻是因為空調降價了心裡意難平,想要打電話罵人來發泄情緒,而他說的那些話也就真的隻是表麵上的意思,燒水壺的價格110塊錢也隻是個巧合,燒水壺降價是他記錯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按你的電視劇思維、戲劇性的理解去報了警,那你是不是在浪費警力浪費公共資源呢?警察叔叔很忙的,彆因為點臆想就神經質地勞煩他們好嗎小朋友?”
姚佳忽然發現在說正事的時候,自己竟然有點懟不過孟星哲。他做起分析來頭頭是道滴水不漏,她連跟針都插不進去。
但這不妨礙她並不認同他的說辭。
“可是,”姚佳一臉凝重,連聲音都不自覺提高了,“萬一他是真的需要幫助呢?但我們沒有幫他,他因此錯過生機怎麼辦?萬一萬一有這種可能性,你下半輩子可以過得心安理得嗎?”
桌麵上有電話機在響,也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孟星哲的,但他們都沉浸在爭辯中,誰也沒顧得上戴耳麥接電話。
孟星哲嗬地一聲冷笑:“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不能心安理得?”
姚佳來了氣:“你這人真是冷血!自私自利!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你就不擔心自己有一天遇到類似情況,沒人幫你你會有多絕望嗎?”
孟星哲臉色變了,從剛剛淡淡的嘲諷和一絲漫不經心,變得麵容凝重甚至有一些發狠的樣子。他這副樣子姚佳從來沒見過,她隻覺得眼前人在這一刻變得完全陌生。
電話鈴還在響。
再開口孟星哲語氣冰冷而譏誚:“真難得,這時代還有你這麼愛多管閒事的活雷鋒,你當心多餘的好心沒好報。”
這簡直像在詛咒。姚佳氣憤地拍桌:“還錢,就今晚!把你欠我的錢通通還給我!我的錢不借給你這種自私的冷血動物!”
她話音剛落,林芊急匆匆走過來,聲音嚴厲:“你們倆乾什麼呢?不想乾了是嗎?兩副電話都在響,怎麼還不接聽?”
姚佳和孟星哲對視一眼,各自扭頭戴上耳麥去接自己桌麵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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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電話,姚佳拉住林芊,先認錯請她消消氣,又把本子拿給她看,對她把剛才接到的電話和自己的分析又說了一遍。
她征詢林芊的意見,並表明自己的態度:“班長,我想儘快報警!”
林芊沉吟了一下,說:“你等我一下,我跟主管和經理商量一下,我們先聽聽這通電話的錄音再做決定。”
林芊去了曹純辦公室。過了一會兒她們兩個人一起去了李旺力的辦公室。
再過了一會兒,林芊終於出來了,她走到姚佳工位前,低聲告訴她:“我們聽過錄音了,覺得你的分析不是多心,對方確實有求救傾向,剛剛我們已經根據來電手機號碼報了警,事情到底怎樣,相信很快就會有個結果。”
姚佳聞聲鬆口氣。
林芊走後,姚佳對孟星哲說:“你看,我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憑空瞎想的。”
孟星哲輕撇了下嘴角,語氣淡諷:“事情到底怎麼樣,不是還沒有定論呢嗎?”
“……”姚佳被噎了下。
好,這件事是要等警察調查之後才有定論,但另一件事是可以馬上就有定論的。
“還錢,今晚必須還!”姚佳惡狠狠對孟星哲說。
孟星哲看著她,像看著個無理取鬨的熊孩子似的,譏諷一笑。
“說不贏彆人就用這招,也就你們女人能乾出這樣的事。”
他在嘴巴上一點不肯認輸,但晚上的行動卻是露了怯的――晚上他直接沒有回家吃晚飯。
田華生做好飯和菜,打電話給孟星哲,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啊我忘記告訴你了,” 像吞藥一樣吞著醒北科技食堂飯菜的孟星哲,裝腔作勢地對田華生說,“我今晚不回去吃了,朋友請我吃法國大餐。”對麵一毛錢也不肯借孟星哲以債還債的貝洛南,笑得直顫肩。
田華生把這個消息轉告給姚佳,姚佳冷笑一聲:“屁的法國大餐,他就是怕我讓他還錢,不敢回家了!小田田你信不信,今天不到我睡覺,他不帶回來的,他得說他朋友請他吃了一宿的法國大餐!”
田華生不知道他們倆又因為什麼事battle了,不敢輕易發表看法,隻好悶頭吃飯。
但有一點真的讓姚佳說對了,孟星哲直到半夜才回家,進門前還讓田華生去敲敲姚佳的房門,看她睡著了沒有,確認睡著了他才進了入戶門。
田華生對躡手躡腳往房間走的孟星哲問了句:“哥,你咋才回來?”
孟星哲對他做小聲些的“噓”手勢,然後說:“我朋友,死活不讓我走,我陪他一直吃到現在。”
噗!
田華生沒忍住笑噴了。
還真讓姚佳給說著了。他想姚佳可真是夠了解孟星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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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孟星哲一直避免和姚佳有任何眼神接觸。
姚佳最後趁著他去上廁所,直接把他壁咚在廁所旁邊的牆角堵住了他。
一八五的孟星哲筆直地貼在牆壁上,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了快二十厘米的姚佳,看她聲勢如狼似虎地壁咚著自己。
他無聲吞了口口水,問了句:“你要乾什麼?”
姚佳凶狠地答:“告訴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你晚上不回來,你也躲不掉我!”
孟星哲儘量把持著語調,不讓聲音出口時顯得自己特彆沒麵子:“我們倆之間現在就隻能談錢了嗎?”
姚佳“哈?”的一聲:“不然你以為呢?不談錢難道還談情嗎?!”
有人從廁所出來,瞥到他們時嚇了一跳,一跳之後再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刻表情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就好像看到一個渣男晚上不回家,被他渣了的女人萬般無奈隻好堵他在廁所門口問他要錢,而渣男還企圖以我們之間不能隻談錢來推脫搪塞不想給錢,簡直喪心病狂沒人性。再看看渣男的臉,謔,好家夥,長成那樣,渣男無疑沒跑了。
孟星哲在回答姚佳的問題之前,歎口氣,扭頭對站在廁所門口觀摩他們半天的人無奈地問了句:“哥們,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那人趕緊作勢又提提褲子,一副什麼也沒看到沒聽到的樣子走開了。
孟星哲轉回來,低頭看著姚佳,說:“除了直接還錢,其實我們還可以談談用什麼辦法能夠抵錢,對吧?”
姚佳問:“什麼辦法?”
孟星哲說:“比如我房間裡有台特彆棒的按摩椅,我可以忍痛租給你。你到外麵去坐按摩椅一次大概每半小時二十元是吧?我的按摩椅特彆高級,甩外麵的按摩椅八百條街,但我依然義無反顧給你打折,每半小時隻按十五塊算就好了,你覺得怎麼樣。”
孟星哲說著這些話時,極力維持著自己在表情上的高貴冷豔。就算他已經淪落到需要靠租按摩椅還錢,他也一定要咬緊牙關維持住自己的英俊與尊嚴。
姚佳咚在牆壁上的手漸漸軟了力道。
倒也不是不行。
上一天班挺累的,回去能坐會兒按摩椅,倒也不錯。她還能順便請田華生也坐個十塊錢的。
想到田華生,耳邊居然就有了他的蘿莉音――
“哇塞!哥,佳,你們倆什麼情況?”
姚佳扭頭,看到田華生站在廁所門口正準備往裡進,手還提在褲腰帶上,兩隻□□錯小踏步踩地,一臉興奮地看著他們。
……就好像他們有多利尿似的。
姚佳收了手臂,像個沒感情的討債機器,告訴他:“在租按摩椅呢。”
孟星哲緊貼著牆壁的身軀終於鬆弛下來,他又悄悄吞口口水。
田華生“哦”了一聲,聲音裡有一絲失望:“我還以為你們會因為還錢的事打一架呢,我還煩惱我得拉誰呢!”
“…………”姚佳差點卡倒。
這是什麼飯搭子?看熱鬨總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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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一上班,林芊就走到姚佳工位來,微笑著對她說:“你的推斷沒有錯,我們報警以後,不到兩天時間,警察就根據手機號定位端掉了一個傳.銷網點!”
姚佳一下愣住了。馬上她又覺得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