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抵足而眠,許謙之醒的時候,腰上還環著一隻堅實的臂膀,他神情恍惚了一瞬,那翻身便傳來的疼痛讓他瞬間紅了眼眶,他原本就是極怕疼的人。
雲花在他動彈的那一下,就醒了,幽深眸子微微一轉,闔上眸子,湊近去吻了吻他頭頂的發絲,外麵的天還是黑漆漆的,甚至有些冷。
“醒了?”雲花嗓音有些沙啞,藏著沙礫似的。
許謙之腦袋漿糊一般,半晌才反應過來,呆呆看著雲花那張凶神惡煞的臉,默默覺得冷淡又薄涼,他將自己腦海裡其他情緒都驅散,伸手抱住雲花,應聲道:“嗯......兄長。”
雲花手指纏著他的頭發,頗為繾綣地蹭了蹭他的背,歎息道:“小二還是個愛哭鬼啊。”
許謙之覺得耳熱,抓著他的手臂,一言不發。
雲花手落在他殘缺的那條腿上,細細地撫摸著那處傷口,畸形醜陋,許謙之身體都緊繃起來了,手指一片青白。
“小二這是怎麼斷的。”這是兩人重逢以來,雲花主動提起這件事。
許謙之隻是抱著他的肩膀,發熱的眼眶,努力忍住卻如何也忍不住的眼淚,直接哭了出來,他哽咽地說道:“沒事......兄長這滿身傷就和謙之的腿一般,都是亂世的罪孽罷了。”
“正好,我兩人正好相配了。”雲花半晌低聲說道。
“再躺一刻鐘,我就該起了,你好好休息,我有空來找你。”雲花抓住他的手,低下頭去吻他的唇,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將他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雲花從床上爬起來,許謙之也坐了起來,身上簡單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裡衣,臉頰上帶著胭脂似的酡紅,他爬到床尾拿起自己的衣服翻找著什麼。
在雲花穿戴整齊後,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是一塊白色的玉佩,垂著青色的流蘇。
許謙之親手將玉佩給他戴好,隨後仰著臉龐看著雲花,臉上揚起清淺柔和的笑容:“夫君,萬事小心。”
雲花複雜的眼神微微一沉,望著那張清秀的臉,壓下心中的異樣,低頭對著他的唇咬了一口,凶神惡煞的臉帶著一絲調侃的笑:“謝謝,娘子。”
許謙之臉紅了一瞬,坐在榻上看著大步流星走掉的背影,漸漸地帶著滾燙氣息的男人消失了,帶來一股清晨的涼風,他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唇角的微笑變成了苦笑。
他披起一件外衫,從床頭特殊櫃子裡,拿出自己的筆和紙,許是冷風刺骨,他發出陣陣輕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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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後,雲花和許謙之的關係越來越好了,軍中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了兩人關係不淺,然後軍中便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說許先生乃是襄王臥底,和雲花從小效忠襄王之類的,吳王劉廣茂對於這話不置可否,依舊十分信賴許謙之。
因為剛剛收納了蜀王的城池,光攻城而不是守城,很有可能便會出現後院起火的情況,所以吳王並不著急繼續出兵。
許謙之越來越忙了,太多事情壓在他身上,吳王信任他,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吳王府邸,很少回到自己家中。
他偶爾回來,便能看見正在喝酒的雲花,他衣裳大敞,宛如一個放蕩不羈的狂士,對上許謙之的視線銳意鋒芒,又頃刻間隱去,變得深沉沉靜。
許謙之推著輪椅走近他,雲花將手中的酒瓶一扔,朝著他走過來,隨後蹲下,直接將人抱起來,往屋裡走去。
“兄長,我回來是想和你說一件事的。”許謙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輕輕吻在他頸間的時候,仰著脖子輕聲說道。
“完事兒再說。”雲花卻並不在意,隻是將人按在榻上,神情炙熱灼人。
“唔,不行,主公想讓你擔任攻打襄王的先鋒隊伍將軍。”許謙之察覺到他話音落下時,原本雲花急躁的行為變得冷靜下來,他緩慢地抬起臉來。
雲花如狼似虎的表情消失了,他低頭對上許謙之含笑的眸子,沉聲道:“主公不擔心我是襄王餘孽了?”
“我會和你一同統領先鋒軍。”許謙之與他靜靜對視著。
雲花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來,笑得不能自已,許謙之依舊是靜靜看著他,等他笑完之後才說道:“夫君,不會將我置身於危險之中的,對嗎?”
雲花重新抱著許謙之軟綿的身子,尋著他的唇吻了過去,臉上閃爍著莫名的凶光,他說:“當然不會。”
許謙之被他咬得眼淚汪汪,小聲說道:“那就好。”
“許謙之,你是真的不怕死嗎?”就在兩人紛紛難以自持時,雲花一句話,將兩人拉回了理智邊緣。
許謙之愣了一下,隨後捧著他的臉,吻了吻雲花臉頰上的傷痕,動作輕柔帶著安撫:“兄長,我不怕的,若不是你,我早就死過很多次了。”
這話讓雲花想起了那段童年往事,若是這麼說,若不是當初許二母親仁慈,他早已經和他母親一起死在那個冬日了。
兩人之間的命運,已經說不清誰欠誰的更多了,命運的交織如同藤蔓,緊緊纏繞在一起,將人勒得喘不過氣來。
“許二。”雲花表情突然十分冷淡,他說:“我騙了你。”
許謙之呆了一下,此刻兩人幾乎坦誠相見的狀態了,雲花則是直接爬了起來。
雲花整理好衣服,站在床邊,道:“此戰你彆參與,許二。”
許謙之看著他說完之後,頭也不回他的背影,逐漸泛起一絲淺笑,眼底卻有淚光閃爍:“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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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花叛變的那日終究是來了,他從來都不是降將,他一直是襄王揮下的惡狼,他還與襄王的親女有婚約在身,所以他說的一切都是在騙許謙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