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大長公主壽宴激起的熱潮漸漸平息,但帝國貴族們的熱情並沒有隨之退卻,仿佛是之前一年壓抑了太久,長寧壽宴之後,各種名目的宴會層出不窮,接連不斷。長安,再度陷入歌舞升平的繁華氣象中。
雖然京中處處笙歌,但宸王府內的氣氛卻實在算不上好。
不久之前,老王妃在例行請安的時候,當著全府的麵提出要讓容顥宗和劉五娘親上加親,以黎陽那個脾氣,自然劈裡啪啦地就懟回去了。結果沒幾天,府外流傳出宸王嫡長子和文昌侯府訂親,但卻無故悔婚的消息。
容顥宗在貴婦圈中聲譽極好,容顥宗長得好家世好,為人又端方穩重,頗受長輩喜愛。有身份的夫人把容顥宗當女婿打量,身份差些的夫人也時常拿容顥宗鞭策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如今突然傳出容顥宗訂親的消息,長安所有夫人都被驚了一把,紛紛打探此事的真假。
就連容思勰都收到好幾封類似的書信,信中拐彎抹角地試探容顥宗之事。今日容思勰又收到三封信箋,容思勰拆開隨意掃了一眼,歎了口氣,便放入手邊的檀木盒中。
盒子中,已厚厚地壘了一摞類似的信件了。
容思勰心裡難得的升起怒火,這件事情是何人的手筆並不難猜,謠言指明了是宸王嫡長子容顥宗悔婚,但是女方卻隻是模糊的文昌侯府的娘子。如果此事成了,劉五娘就能如願成為宸王府的嫡長媳,未來的世子妃;即使此計不成,完全可以將婚約隨便甩到一個庶女身上,劉五娘的名聲不會有絲毫損壞。
很顯然,這是老王妃和文昌侯夫人聯手搞出來的把戲。
容思勰心裡非常膩歪老王妃的行事風格,既然要過招,那就光明正大地謀劃,無論陰謀陽謀,雙方各憑本事,但躲在背後把弄輿論算什麼!容思勰氣歸氣,但不得不承認,輿論這一招雖然無恥,但確實傷人於無形。早年老王妃便是操縱輿論的高手,自己賢名遠播,卻沒少給宸王和黎陽潑汙水,宸王和黎陽名聲差,老王妃得占一半功勞。就連容思勰自己的驕縱之名,老王妃也功不可沒。她小時候身體差,後來強迫著自己運動才逐漸好轉,緊接著就是昭明皇後的喪期,容思勰出府的時間寥寥,但驕縱之名卻陪了她七八年,她哪裡來得時間去欺負彆人?
連續搞壞了宸王、黎陽、容思勰的名聲後,現在老王妃故技重施,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容顥宗身上。
而且這真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成則將世子妃之位收入囊中,就算敗了,老王妃也沒有實質性損失,還能順帶搞臭容顥宗的名聲。容顥宗可是承嗣之子,名聲何其重要。怎麼看,老王妃這一招都不虧。
是可忍孰不可忍!容思勰真的怒了,你可以欺負我,但是絕對不能欺負我大兄!
容思勰喚來隨侍,吩咐自己要出門。她要去探一探黎陽的口風,來而不往非禮也,老王妃欺人至此,她們豈能不回禮?
侍女聽到容思勰要出門,連忙服侍著容思勰披上鬥篷,又將一直燒著的暖爐呈過來。容思勰任由她們搗鼓,待收拾妥帖後,便向黎陽的屋子走去。
侍女替容思勰打開簾子,容思勰微微低頭,從侍女身側穿過。這一年她經常去馬場活動,營養跟得上再加規律運動,容思勰的個子飛快地拔高,現在就連容顥真都矮她半個頭,這些十六七的侍女替容思勰打簾子時,也會感到一絲吃力。
容思勰低頭進了屋,立刻便有侍女來給她解鬥篷。容思勰看也不看地把鬥篷放到侍女臂彎中,便快步走到黎陽跟前。
“阿娘,今日又有三個人來試探大兄的事情。”容思勰試探道,“此事,阿娘可有成算?”
黎陽麵前放著高足幾,幾上陳列著三四封未曾封口的信,旁邊筆枕上擱著一支筆,筆毫上墨跡都還沒乾。
黎陽將信拿給墨魁去蠟封,然後說道:“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隻會這幾招。”
“當年我們勢弱,有口無處說,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現在今非昔比,她連王妃之位都被奪了,還妄想用名聲之事要挾我?笑話!”
“既然她最喜歡壞旁人的名聲,那我就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敢用這樣陰損的招數,就要敢承擔反噬的後果。”
容思勰看著那幾封信,心裡有了底,“阿娘,這些信,是給外祖母和姨母的?”
黎陽滿意地看了容思勰一眼,“孺子可教。”
黎陽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飄飄揚揚的大雪,悠悠說道:“我記得有一年,也是下了這樣大的雪,那時候你祖父還在,你父親出京追擊逃犯去了,老王妃突然說想吃魚,還搬出臥冰取鯉的典故,非要我親自給她煮魚湯喝。”
“大冬天的,我去哪裡給她找魚,偏偏你祖父還縱容著她,我當時還懷著你大兄,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裡,真是恨透了這樣看不到儘頭的下雪天。”
說著,黎陽笑了笑,“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再看著一樣的景色,竟然理解了那些文人賞梅詠雪的心情。”
“她還和原來前一樣,愚蠢又惡毒,可是我,早已不是當年勢單力薄的新婦了。”
……
就在宸王府嫡長子悔婚的謠言傳得人人皆知的時候,長寧大長公主、梁國公夫人、英國公夫人以及和宸王府關係密切的幾位高門主婦,紛紛在公開場合表示從未聽聞容顥宗訂親之事。英國公夫人沛陽縣主在一位侯夫人舉辦的賞梅宴上直接笑出了聲,“這是哪裡傳來的閒話?顥宗那個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這個親姨母都沒聽說過他訂親的消息,怎麼還能悔婚了?我二妹這幾天正在相看兒媳,聽到這一出她也納悶,她這個母親都不知道所謂的婚約,怎麼還能傳得這樣頭頭是道。”
在座的夫人們敏銳地抓住了重點,“王妃要給大郎相看了?”
“是啊。”沛陽索性放了準話,“二妹前幾天還跟我抱怨,說正要相看長媳,結果就這麼湊巧地傳出了流言,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不想讓她聘個好人家的閨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