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陽的話意有所指,在座都是人精,很快就聯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出官司。夫人們彼此露出意會的笑容,一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沛陽見話已傳到,便順勢轉了話題。夫人們言笑晏晏,但心裡都在盤算著一件事。
宸王的嫡長子,板上釘釘的宸世子,要議親了。
宸王權傾朝野,是聖人身邊的大紅人,他的子女從來都是各大家族熱議的對象。而且容顥宗既嫡又長,身份何等尊貴,更彆說容顥宗還有長寧大長公主這個顯赫的外家。放眼京都,同齡兒郎中再沒有比容顥宗更拔尖的存在。而這樣一位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品行才學都十分出眾的兒郎,要訂親了。
家裡有適齡女兒的夫人,心思馬上就活泛起來。
幾位有頭有臉的夫人都親自出麵辟謠,宸王府嫡長子悔婚的言論很快就打了個水花,徹底沉下去了。
取而代之,高門貴婦們談論的,是宸王妃相媳之事。京城之中沒有秘密,老王妃當年迫害宸王和黎陽的事情也被貴婦人們翻了出來,這些夫人們輕聲嬉笑,抬眉動眼間,就把前段時間盛傳的容顥宗和劉氏女訂親之事的真相揣摩透了。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導,沛陽等人語焉不詳地默認,老王妃聯合娘家算計嫡長孫的名聲迅速傳播,等老王妃和文昌侯府反應過來,這類言論已經傳遍長安,壓都壓不住了。
文昌侯府的名聲一下子跌落低端,此時文昌侯夫人才感到後悔,宸王自己就是啟吾衛的掌權人,操控言論風向誰能玩得過他?文昌侯夫人後悔不迭,可是悔之晚矣,連著她的娘家也受到了牽連。
此事一出,連著三個月,文昌侯夫人都不敢出門。很多和侯府議親的人家,也俱都沒了往來。
正如黎陽所言,他們早已不是當初勢單力薄的世子和新婦。世子已成為王爺,手握帝國最龐大的情報網,新婦也羽翼豐滿,人情關係遍布長安。
真相,隻掌握在強者手中。
……
就在容顥宗議親一事討論地沸沸揚揚的時候,宸王接到了暗查淮南侯的密旨。
宸王從宮中出來,親衛連忙迎上來,將韁繩遞到宸王麵前。
宸王翻身上馬,反常地沒有策馬快行,而是任由愛馬慢悠悠地向前走。
親衛也不催促,儘職儘責地跟在宸王身後。
宸王倒沒想到皇上這樣看得起他,竟然派他去徹查淮南侯。
淮南侯,雄踞荊州多年,幾乎就是淮南道的土皇帝。而且荊州多水道,水匪橫生,淮南侯年年以剿匪的名義向朝廷要兵要糧,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水匪不減少,很多軍士反倒不見了蹤影。
皇帝一直懷疑淮南侯蓄養私兵,甚至荊州的水匪究竟是兵還是匪都說不準,而且近幾年淮南侯的動作也越來越大,江南道許多官員都和淮南侯往來甚密,由不得皇帝不多心。
話雖如此說,但是滿朝文武中,看得清淮南侯野心的人不少,但願意暗查淮南侯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荊州水道縱橫,險灘遍布,若沒有本地人帶路,外人去不是迷路就是擱淺。而且淮南侯在荊州盤踞已久,傭兵自重,那裡的百姓隻知侯爺,不知天子。許多啟吾衛中的老手去了淮南便音信全無,是生是死至今都不知道。
而且淮南侯手上的私兵也是一個難題,聽說去年有一個要離任的縣令看不慣淮南侯勢大,臨走之前和朋友喝酒抱怨了兩句,說要回京參淮南侯一本,結果就在離職的路上,遭了水匪。全家老少,無一活口。
經此一事,淮南道的官員人人自危,連長安的許多言官都轉了口風,再不敢提淮南侯的不好。
這無疑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聖人的忍耐終於達到頂峰,前些天便透露出查辦淮南侯的口風。這些天子近臣無人敢應承,而最後,皇帝把這個棘手的難題,交給了宸王。
宸王突然加快馬速,親衛一個晃神,就和宸王拉開了兩個馬身。
親衛連忙追上,宸王沒有減速,一路疾馳著往衛所跑去。
眾人隻看到宸王府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但誰又知王府的每一分聲勢,都是冒著生命危險搏回來的。
就像這次任務,要麼成功,宸王府的聲望更上一樓,要麼失敗,他死在千裡之外的淮南,王府頃刻間土崩瓦解。
為了走到今天,宸王已經得罪了太多人,如果失去聖心,那等待他的,將是各大家族積壓已久的怒火。若是早年,他孤身一人,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可是要命的是,他已經有了割舍不下的牽掛。他的妻子還在府中等候他回家,長子正在議親,他的小女兒還未及笄,沒有他護著,他如何放心將女兒交給另一個混小子?
明德門的輪廓隱約可見,可容三十二輛馬車並行的朱雀大街一路延伸,漸漸沒於黑暗深處。街邊的燈火稀稀拉拉得亮著,遠遠看去,仿佛一條通往皇城的不歸路。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以為設置了自動發表 ,可是沒有……
晚了二十分鐘,對不起大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