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思青到達外書房,門口的侍衛進去通報,過了一會,侍衛請容思青進院。
容思青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院落,這才走到宸王辦公的地方。
宸王翻閱一本卷宗,擱在一旁的狼毫筆筆尖還是潤的,看來非常忙的樣子。
容思青將手裡的食盒呈上,“阿父每日辦公幸苦了,四娘不能做什麼,隻能親手熬一碗清梨湯,若能為阿父解解乏,女兒便心滿意足了。”
宸王瞥了容思青手中的食盒一眼,侍奉在側的親衛馬上上前,接過了食盒。
然而容思青看起來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宸王正忙著查淮南侯的事情,容思青不走,他沒法辦公,隻能耐著性子等,等容思青說出她真正的意圖。
容思青果然開口道:“阿父,天氣漸漸熱了,您要格外注意蚊蟲,女兒昨夜被叮了好幾個口子,床榻上還爬了一隻螞蟻,嚇死女兒了。!”
說完,容思青狀似無意地感歎道:“母親去年說要給我換院子,換到一個好一點的院子,蚊蟲應該就不會這樣猖獗了吧!”
容思青偷覷宸王的臉色,結果宸王神色冷峻,完全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容思青以為宸王沒聽懂她的暗示,隻好接著說道:“女兒最近新學了一個糕點,喚作櫻桃五福糕,女兒本打算蒸一盤糕點出來,請父親嘗一嘗女兒的手藝,可惜廚房管事不許,女兒不敢得罪管事,所以今日隻帶了清梨湯過來。”容思青遺憾地歎了口氣,“隻是可惜五福糕沒做成。”
容思青以為宸王沒有聽懂,事實上從第一句開始,宸王就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容思青先是暗示自己被蚊蟻叮咬,後麵又說黎陽承諾了給她換院子,卻遲遲沒有兌現,宸王畢竟是專職收集情報的人,見過多少後宅陰私,怎麼能聽不懂容思青在給嫡母上眼藥,暗示嫡母苛待她。
宸王手下的情報網滲透京畿,豈能掌握不了自家後宅的動向。後宅之事宸王從來不管,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內宅發生了什麼,容思青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宸王心中有數。
正因知道實情,宸王才感到失望。容思勰有的容思青都會有,雖然嫡庶有彆,容思青拿到手的會比容思勰的低幾個檔次,但如果說黎陽苛待她,這個理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以往接觸到其他府的那些烏糟事時,宸王常在自豪,自己的府邸就不會出現這些魍魎手段。可惜如今看來,人性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宸王終於說話了:“內院之事我一概不管,你若想換個住處,直接向你母親請示。”
容思青心裡有些慌,不應該啊,按照常理,宸王應該對她露出憐惜之意,然後她再加把火,就能成功挑起宸王對黎陽的不滿意。可是宸王卻冷冰冰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宸王言辭冷厲,容思青愈發放低姿態,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前世的經驗告訴她,男人最吃這一套。
“兒也想親近母親,可是母親對我總是不假辭色,女兒怕惹母親不高興,便沒敢再提這回事。”
宸王心中愈加不悅,堂堂王府宗女,乾什麼學這些小門小戶的作態?但宸王城府頗深,無論心裡如何不快,臉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容思青低頭垂淚,自己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於是見好就收,提出出府的請求。
“想出府便出去吧。但是,內務由你母親掌管,下次出府,不要來找我,直接和你母親請示。”
宸王還是這樣不留情麵,看來討好宸王一事,任重道遠。容思青心裡無奈,對宸王行了一禮,慢慢退下。
容思青退下後,隱在暗處的親衛走到宸王跟前,繼續彙報探查到的消息。方才的彙報被容思青打斷,這一來一回,他們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再容不得耽擱了。
宸王聽完暗衛的彙報,有條不紊地發布接下來的計劃。暗衛收到指令,並不多言,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方才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呢?
打發走暗探後,宸王指尖抵住眉心,這才有時間處理容思青的事情。宸王喚來自己的親信,派他到內院走一趟,將容思青的言行一字不差地傳達給黎陽。做完這些後,宸王問道:“郡主呢,現在她在做什麼?”
站在宸王身側的玄衣侍衛回道:“今日府學休假,郡主正在書房聽徐先生講課,諸位郎君也在。”
玄衣侍衛分明沒有離開過宸王左右,卻對府中眾人的動向一清二楚。
宸王心裡這才平衡了一些,還好,他的小女兒還是懂事的,王府的教養不算一敗塗地。
……
西市。
容思青剛從香料行出來,摸著沉重了不少的荷包,在宸王那裡碰灰的鬱悶一掃而光。
馬夫見她心情好,湊趣道:“娘子看起來心情不錯,想來小賺了一筆罷!”
容思青板起臉,“我們素昧平生,你專心駕車就好,不要問不該問的事情。”
馬夫哈哈大笑:“好好好,小娘子看起來柔弱,沒想到還是個暴脾氣!”
容思青沒有理睬,馬夫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我們長安的娘子都是炮仗脾氣,住在天子腳下,連罵人都比旁人有底氣的多呢!不過我喜歡,這才是盛世氣象嘛!”
說著,馬夫唱起時興的歌謠,容思青不想多事,便坐在車駕裡,忍受著馬夫的聒噪。
車軲轆碾過一塊小石子,整個車廂晃了晃,容思青連忙扶住窗架,正要嗬斥車夫,透過搖晃的簾子,她冷不防看到一個人。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氣場,就連下馬動作,都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容思青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她一把掀開車簾,可是放眼望去,布衣百姓熙熙攘攘,胡姬、異域商人熱情地招徠顧客,哪裡還有方才那個人的身影?
馬夫奇怪地問道:“小娘子,你怎麼了?西市裡人多,不好趕車,磕磕絆絆在所難免,你就擔待一下吧!”
容思青慢慢放下簾子,失魂落魄地滑到坐塌上,應該是她看錯了吧?江家三郎,她前世求而不得的愛人,分明在今年初春磕傷了頭,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怎麼會在大白天出現在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