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日一直在心焦容思勰的事情,眼看離她的生辰越來越近,趙恪也拿不準,容思勰十三歲的那次大劫,究竟是已經過去,還是尚未到來?
趙恪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住。
“你剛才說什麼?二娘去哪兒了?”
“二娘子出城踏青……”
趙淑嫻出城了。
趙恪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些傳聞,那時坊間盛傳趙家女堪比飛燕合德,他隻當眾人在捉風捕影,所以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趙恪分明記得,容思勰曾在酒後不忿地提起過,害她一生的罪魁禍首,非但沒有被罰,反而還活得風生水起。
趙恪心裡連道不好,立刻朝外跑去。
千萬不要是他想象的那樣!
與此同時,蕭謹言終於找到仿佛人間蒸發一樣的容思青。
蕭謹言暗道襄平公主可真是下了功夫,居然把人藏在這裡,怪不得啟吾衛找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
但這些都不重要,蕭謹言此行,另有目的。
他沒有理會男女大妨,徑直朝屋內走去。
容思青早已聽到聲響,她生無可戀地抬起頭,發現居然是蕭謹言,終於露出意外的神色:“居然是你?”
說完,她自己又點了點頭:“也是,前世給她收屍的,也是你。”
蕭謹言被容思青話中的內涵驚得心驚肉跳,但是他已經來不及細問,隻能開門見山地說道:“七娘受傷,在什麼時候?”
容思青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大好,她沒有理會蕭謹言,而是怔怔地看著窗外:“又一年了,上巳節都過去了。”
蕭謹言忍無可忍地重新問了一遍:“她什麼時候受的傷?”
容思青卻仿佛陷入回憶中,顛三倒四地說道:“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女子,她從小不被關注,幾乎像是野草一樣長大。她的生母時常教導她,要恭順,要聽話,隻要不爭不搶,總能順遂活到出嫁。”
“第一次她信以為真,膽小慎微地活到十五……”
蕭謹言知道容思青在說前世的事情,於是耐著性子,聽她說完。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個女子的妹妹出事了。和那個膽小的女子不同,她的妹妹從小被捧著長大,性格既張揚又高調,事事喜歡爭先。然而那一次,妹妹卻倒了大黴。她打馬球時,意外從馬上墜落,摔斷了腿。嫡母和父親嚇壞了,找了許多名醫,最後腿倒是接好了,但是走路的時候,會一跛一跛的。妹妹小時候得罪了很多人,許多貴女明麵上不說,但私下裡都在偷偷笑她。”
說道這裡,容思青癲狂地笑起來:“你說,這種情況,到底是死了好,還是留下一條命,但終生成了跛子好?”
蕭謹言光想象就覺得心痛,前世容思勰居然跛足?怪不得,彆說她一個小姑娘,就是成年男子,恐怕也無法接受這樣大的落差!
蕭謹言的語氣不自覺變得冷厲,逼問道:“到底在哪一天?”
容思青好容易止住了笑,唇邊帶著奇怪的笑意,看向蕭謹言:“你說,在哪一天?”
蕭謹言心中劇驚,立刻朝外跑去。
身後傳來容思青嘶啞的聲音:“哈哈咳,來不及了!”
蕭謹言沒有理會容思青的瘋言瘋語,出了院子,一邊上馬,一邊冷聲詢問手下:“郡主在哪裡?”
“郡主今日出城了,許是在留仙園吧……”
蕭謹言走後,容思青還在喃喃自語:“嫡妹腿腳留下殘疾,原來提親的人家一下子都沒了,反倒圍上來許多破落戶,想借機討好宸王。”
“嫡母心高氣傲,怎麼可能看得上這些人家,所以婚事一直拖著,拖到了十五。因為殘疾,她越發暴戾恣睢,連門都不願意出,一提嫁人她就發脾氣。後來,宸王終於相中一個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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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入了宸王的眼。
那時的他,雖然家世落魄,但他從小上進,被家族視為複興的希望,他亦以此自勉。
後來他突然被宸王召喚,許給他財富、名望和權勢,唯一的要求,就是娶容思勰。
他因為被捧得厲害,兼之相貌不錯,所以頗受夫人娘子歡迎,他自然不願意,娶一個跛了足,所以不得不下嫁的郡主。
可是他哪裡拗得過宸王,很快他就被逼著娶了容思勰。黎陽害怕強扭的瓜不甜,擔心容思勰嫁到桐城侯府受委屈,所以讓容思青陪了過去,嫁於江二郎為妻。這樣,容思青和容思勰既是姐妹又是妯娌,有容思青幫襯,容思勰無論是管家還是治宅,都不會被人欺負。
當然,宸王和黎陽有求於容思青,開給容思青的好處亦是十分優厚,隻要容思青稍微有點腦子,和容思勰處好關係,也就是將容思勰把握在股掌中,黎陽和宸王,豈不是任由她獅子大開口?
可惜,前世的容思青沒有看破這一點,反而帶著怨懟,生生耗光了自己的底牌,也耗光了黎陽對她的忍耐。
趙恪苦笑,其實愚蠢的何止是容思青,他也不是,生生將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嗎。
如果他好好對待容思勰,仕途有宸王和容顥宗、容顥南幫襯,何愁不能中興家族。然而他受不了妻子比自己出身高,受不了彆人異樣的眼光,最後,非但痛失所愛,還連累了家族。
這時候,趙恪也終於從記憶深處回憶起來,和容思勰打馬球,導致容思勰意外墜馬的,就是趙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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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在留仙園,再一次偶遇趙淑嫻。
即使她們倆已經積怨頗深,但是麵子上,好歹還得意思一下,所以趙淑嫻邀請容思勰打馬球時,容思勰同意了。
容思勰早已忘記七個多月前,趙恪曾和自己說過的話。
她是那樣相信自己的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