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內。
四皇子在地上焦灼地走動, 問道:“宮裡現在如何了?”
“大公主殿下打開了宮門, 已經帶人衝進去了。”
此時的榮王府一片黑暗, 唯有這一件屋子燃著燈, 與王府內漫無邊際的黑夜相比,這裡渺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就是這一件小小的屋子,卻集齊了榮王府內所有能主事的人。
從四皇子到謀臣幕僚,甚至連皇妃阮歆都來了。一個幕僚試探地說道:“要不,我們也進宮勤王?”
“不可。”另一個老者模樣的幕僚搖頭, “襄平公主留在宮外的援兵失去控製,可見公主殿下沒有成事。既然聖人早有防備,我們貿然衝進去,反而犯了忌諱。”
“賀老所言有理。”梁家大郎肯定道,“殿下,現在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隻要我們穩住不動, 等到天亮時再進宮做個勤王的樣子,既不會惹禍上身也不會被無端猜忌, 這才是上上之選。”
四皇子卻道:“舅舅的意思, 就讓我親眼看著, 親耳聽著,我大宣的百姓被逆臣屠戮, 而我這個皇子卻龜縮府內, 毫無作為?”
“殿下,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以後, 有的是機會彌補天下百姓!”梁大郎勸道。
向來好脾氣的四皇子此刻卻沉了臉,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外走,邊走邊朗聲說道:“吩咐全府親兵,即刻隨我出府圍剿逆賊,保護平民!”
“殿下!”不少人站起身,高聲喊道,“若你現在出府圍剿,一會如何來得及進宮誅殺逆黨,這可是立功的大好時機啊!”
“不用勸了,我意已決。”四皇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我既然忝列皇子,享萬民供奉,那就要擔起皇子的責任。”
梁大郎眼睜睜看著四皇子快步走出去,他向前追了兩步,最終長長歎了口氣,由著四皇子去了。
“舅舅勿要著急。”阮歆走上前來,說道,“能有這樣的夫君,是阮娘之幸,也是黎民之幸。”
“我又何嘗不知。”梁大郎雖然歎氣,但口吻中還是帶上自豪之情,“是我已逝的姐姐教的好。”
有了四皇子的加入,逮殺作亂的流寇變得快速了許多,見局勢慢慢被控製住,隱在暗處的銀梟衛陸續抽身離開戰場,朝宮城趕去。
容顥南也同一時間看向正北方。
不知宮內,現在情勢如何了?
.
長生殿內,襄平和皇帝對峙良久。
最後,襄平露出笑容,往常二十多年來,她一直用這樣的笑容,不停地和皇帝討要恩典。最開始是金銀玉件,後來是宮廷人手調動,再後來,連新妃子的榮寵冊廢,襄平也可以隨口決定。現在,襄平像過去許多次那樣,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說道:“阿父,你不是最疼我麼,既然如此,你再依我最後一次吧。我們容家又不是沒有出過攝政公主,何必這樣諱莫如深?”
皇帝卻冷著臉,道:“襄平,你是朕第一個孩子,從小朕最偏疼你。往日朕想著,你是一個姑娘家,寵著慣著也沒什麼不好。可是朕沒有想到,你的心,竟然膨脹至此,開始奢望不屬於你的東西。”
“什麼叫不屬於我的東西?我難道不是你的子嗣嗎?你如果真的偏疼我,就不會執意將皇位留給他們,而我連碰一下都不行。”襄平道,“父親,我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是你逼我的。”
皇帝還要再說,突然感到心口一滯,險些一口氣沒上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瞪大眼睛喊道:“你竟然下毒!”
襄平此時收斂了笑容,麵無表情地一步步走近:“我說過,我也不想這樣。阿父,寫傳位詔書還是毒發身亡,你自己選一個吧。”
“你竟敢……”皇帝捂著心口,既憤怒又失望地指著襄平,氣得手指都在抖,“你個孽障!朕對你仁至義儘,你竟敢對朕下毒!是誰動的手,解藥呢!”
襄平冷笑,剛才說得多麼感人,一涉及到他的利益,她的好父親立刻顯出原型。帝王之恩,簡直可笑。
看到皇帝露出異狀,趙淑嫻連忙扶住皇帝,可是沒過多久,趙淑嫻也覺得呼吸困難,腹中的絞痛越來越明顯。
“聖人,救我……”
看到趙淑嫻這個慘狀,襄平譏諷地笑了,說道:“父親,你最愛的趙二娘會下去陪你,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詔書我已經寫好了,你隻需要蓋章就夠了。”
趙淑嫻縮在地上,痛的全身都在抖。看到趙淑嫻這個慘狀,皇帝心疼不已,但他畢竟是帝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他不能流露出絲毫的退縮來。
於是皇帝忍著疼,厲聲問道:“還不快說,到底是誰下的毒?”
文文弱弱的沈昭媛從帷幔後走出來,輕聲停到襄平身後。她全程低著頭,不敢與皇帝對視。
皇帝愣怔片刻,緊接著就是暴怒:“竟然是你!朕將你提為昭媛,還讓你親手撫養老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竟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
襄平雖然挑中了七皇子,但是沈昭媛一直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完全任襄平擺布。正是因為如此,皇帝才沒有防著她。誰能想到看起來這樣膽小的沈昭媛,竟然有膽量對一國之君下毒。
這時候襄平已經取出詔書,步步緊逼地朝皇帝走來:“玉璽到底在哪兒!”
“你想都彆想。”皇帝忍著痛說道,而趙淑嫻沒有皇帝這樣的定力,早已經儀態儘失,痛的說不出話來。
襄平停下來,輕笑著搖了搖頭:“父親,我本來沒打算做這樣絕。可是你不成全我,我就隻好成全你和趙二娘,讓你們倆到了陰間,能名正言順做對恩愛夫妻。你不說傳國玉璽藏在哪兒,我自己還不能找麼?”
看著襄平陰騭的眼神,皇帝失望透頂地搖頭道:“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