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蕭謹言雖然不認識,但是看他對銀梟衛的機製這樣熟悉,顯然也是內部之人,而且多半是皇帝特意安插到襄平公主身邊的暗探。可惜,這個探子早早投靠了彆人。
蕭謹言的臉隱在麵具後,眼神無波無瀾,平靜地讓人害怕。
蕭家和宸王府隱隱投向四皇子,這次動手的不可能是四皇子,而六皇子年紀太小勢力太薄,恐怕連銀梟衛都沒有摸過來,更彆提順勢做套。所以很顯然,這次的幕後主使是大皇子。
大皇子這一招借刀殺人,實在是巧妙極了。將殺害襄平的罪責推到他的頭上,非但可以除去襄平公主,還能順勢挑起皇帝對蕭家和宸王府的猜忌。恐怕很快,宸王府就要有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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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蕭謹言被叫走後,容思勰就莫名的心緒不寧。
她在家裡等了一天,最終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打算去宸王府讓父親查探一二。
她人都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生生停住腳步。
蕭謹言被“大理寺”叫回去了,這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她若現在回王府,豈不是明著告訴對方,她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不能慌,容思勰告訴自己,越到這種時候她越要沉住氣,蕭謹言隻是去大理寺處理案卷去了,她要裝作毫無所知的模樣,在府裡等他回來。
晚間的時候,闔府一起吃完飯,蕭老爺子借機把容思勰叫走。
一進書房,容思勰臉上的從容馬上崩裂,她壓低了聲音喊道:“祖父,謹言他……”
蕭老爺子擺手,示意她莫急:“我已經知道了。大公主死了,四郎不知怎麼回事,被牽扯進去了。”
“不可能是他!”容思勰道,“那段時間他在府內,我和我的丫鬟都可以作證。”
“我又何嘗不知。”蕭老爺子歎道,“可是有人,不願意相信啊。非但他們自己不信,還想讓其他人也不信。”
蕭家時代壟斷右使之位,現在蕭五還沒退下來,這樣淩駕與規則之上的特權,怎麼會不招人紅眼。這一次,是有人借著皇子的東風,想要扳倒蕭家。就算蕭家倒不了,也要收回右使姓蕭這個特權。
而恰巧大皇子,有意將啟吾衛統領之職收入囊中,既然宸王已經流露出支持四皇子的意思,那麼大皇子怎麼可能,放任宸王在那個位置上好端端坐著。一旦擔上殺害公主、蓄意謀亂的罪名,無論是蕭家還是宸王府,都要玩完。
這是機緣巧合又是事之必然,這是蕭家和宸王府,共同的劫難。
蕭老爺子心裡門清,但銀梟衛的事情不能向外透露,況且他是家裡的主心骨,更不能流露出任何不對。所以到現在,府裡其他人還高高興興吃飯,處心積慮給其他房找麻煩,並不曾知曉,蕭家正在經曆大劫。
不過好在,蕭謹言的媳婦是個看得遠的,她明明察覺出不對,但沒有宣揚也沒有回娘家求救,蕭老爺子從沒指望過女眷給朝堂上的事情出力,隻要不惹麻煩就已經很不錯了。顯然,容思勰已經合格了。
但是容思勰卻對此不滿意,丈夫被牽扯到公主之案中,她怎麼可能在家裡坐的住,將蕭謹言平安歸來的希望寄托在神佛上。可是她旁敲側擊了很久,蕭老爺子什麼都不說,最後被問的煩了,才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蕭家還有人喘氣呢,想朝我的孫兒下手,可沒那麼容易。”
最後,蕭老爺子又安慰了一句:“彆慌,外麵的事情我們儘力而為。估計過不了幾天,他就回來了。”
而明成暉為了把蕭謹言搞出去,也忙的焦頭爛額。
他能爬到這個位置,顯然不是靠做詩,他的腦子還不至於愚鈍到看不透此間貓膩。大皇子設了個既毒又妙之計,說是一石三鳥也不為過,其一能殺掉襄平,其二能挑起皇帝對宸王府的猜忌,其三說不定能趁機扳倒世代右使的蕭家。明成暉心裡有些苦,既然大皇子的眼睛已經盯上啟吾衛的統領之位,他可不覺得,等大皇子上位後,能放過他這個銀梟衛大統領。他知道皇家這麼多隱秘,能好端端地退下去都算命大。
於是少不得,他得偷偷摸摸扶著四皇子一派。好歹四皇子上位,不會朝老臣開刀。
明成暉愁的掉頭發,他都不知道大皇子竟然往銀梟衛裡滲透了這麼多人,現在銀梟衛也起內訌,其中一隊人義正言辭地批評蕭謹言這種吃裡扒外的行為,主動請命徹查蕭謹言,另一隊人以蕭五為首,信誓旦旦地為蕭謹言作保。兩隊人吵得明成暉頭都疼了,他又不敢將探查的任務隨意分派下去,若是不小心派到大皇子的人手中,那蕭謹言能洗脫罪名才有鬼了。最後扯來扯去,明成暉隻能親自領頭,查探襄平公主被殺當日的事情。
這個結果可謂公允又有威懾力,蕭五馬上消停下來,另一隊心有不甘,但也不敢明著反對大統領的決策。
明成暉這一查,足足查了五天。明成暉將蕭謹言和他周邊人的行蹤查了個底朝天,另一隊人手也傳來消息,並沒有在蕭家找到毒害公主的□□。雖然那個人的身影格外像蕭謹言,可是種種證據都指向一個結果,並不是蕭謹言動的手。
而這時候,大理寺的暗線也傳來消息,他們實在頂不住了,冒充一個人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於是明成暉順勢將蕭謹言放了出來。
容思勰暗自擔憂了好幾天,但又偏偏不能表現絲毫,隻能自己乾著急。為此,她連著幾天都沒有睡好覺,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她都以為是蕭謹言回來了。就這樣折騰下來,容思勰最先撐不住了,整個人都消瘦下來。
今日她坐在桌子前翻賬冊,然而賬冊上講了什麼她根本沒往腦子裡去,就這樣胡思亂想,容思勰實在撐不住,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睡到半響,她突然驚醒。容思勰看著身上的錦被和頭頂的床帳,頭裡有些懵。
她怎麼跑到床上來了?
她撐著身體半坐起來,看到紗帳上,影影綽綽映著一個人的側影。
容思勰愣了半瞬,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蕭謹言?”
來人應聲轉過來,帶著笑意道:“醒了?”
容思勰猛地朝他撲過去,蕭謹言連忙上前,接住險些摔到地上的容思勰。他無奈地說道:“小心些。”
“你嚇死我了!”容思勰緊緊環住蕭謹言的腰,帶著哭腔喊道。
“沒事了,大理寺突然接到幾個案子,現在辦完了,我就回來了。”蕭謹言回手抱住容思勰,低聲道。
即使他們倆都知道,這是一個再拙劣不過的謊言。
可是蕭謹言不能說,容思勰也不能問。現在肯定還有彆人盯著他們,他們夫妻能團聚,就已經是各個因素巧合到一起的最好結果了。
蕭謹言無言環著容思勰,手中慢慢加大力道。
大皇子率先朝他們亮出寒刀,他們豈能不回敬。從今天起,就不再是小打小鬨的試探了,奪嫡也要動真刀子了。
而一直隱身在朝堂之外的銀梟衛也開始站隊,不知身份的暗鬥,無疑要更加血腥殘酷。
蕭謹言心知,這次大皇子精心設套,如果不是他恰巧在府裡,如果不是蕭家發動全員保他,如果不是大統領親自查證,他根本不可能全須全尾地走出銀梟衛大牢。
在大皇子的計劃裡,謀殺襄平是第一環,等蕭謹言入獄後,肯定有一條完備的罪證鏈等著他。可惜他們沒算準大統領的心思,大統領沒有將查證的事情交給任何人,反而是自己親自動手,這樣一來,大皇子替蕭謹言準備好的“證據”反而不好用了。
蕭謹言也因此逃脫一劫,可是銀梟衛裡的差事,卻被全部停掉了。恐怕得等真凶落網,蕭謹言這個疑似凶手的人才能重回銀梟。
大皇子這樣狠毒,蕭謹言可不是任人算計的性子。可是蕭謹言告訴自己,還不到時候,扳倒一位皇子唯有借另一位皇子的力,但是四皇子還沒有落難,他們現在去投誠,並不會得到四皇子最大的感激。
雪中送炭,自然要等雪下到最大的時候再去送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