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皇子剛剛被打發到帝陵,緊接著宮中傳出成安侯夫人預謀毒害六皇子的消息, 皇後也和大皇子鬨翻, 等到十一月底的時候,皇後和薛貴妃已經鬨得非常難看了。
能走到這個位置的人誰都不傻,趙恪假意結盟,實則想利用大皇子, 可大皇子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皇後聽了趙恪的話, 給大皇子大開方便之門, 妄想坐收漁翁之利, 結果險些把自己的兒子搭進去。
趙皇後不想繼續了, 無論最後誰登基,她都會是太後。靠謀略將大皇子扳倒實在太難了, 趙皇後的求穩心理又占了上風, 何必非要搏最高處的那個位置呢?讓六皇子當個親王也好啊,光食邑就有萬戶。即使登上對於女子而言最高的寶座, 趙淑貞內核裡依然是當年那個慎微忐忑、胸無大誌的寒門姑娘, 她總是覺得隻要富貴平安就夠了, 最高處的風雲,就讓高處的人去把弄吧。
趙皇後中途退出, 對趙家和大皇子的聯盟打擊不可謂不大,一家人還能有兩個立場不成?然而平南侯夫人和趙恪輪番上陣, 都無法將皇後勸回來, 平南侯府和大皇子的合作, 就以一種尷尬的姿態僵持下來。
於是在外人看來,平南候府和大皇子的關係隨意得宛如兒戲,最開始相互試探,緊接著一片火熱,然而這還不到一個月,就又鬨僵了。
無論外人如何評價這場短暫的同盟,都沒有人會忽略容思勰和阮歆在其中的作用。當時容思勰和阮歆跟著皇後出去走了一圈,再回來時皇後和薛貴妃的臉色都極差,這擺明的,不是她們倆搞鬼還能有誰。
慶豐宴的事情,很快被鬨到皇帝眼前。
銀梟衛將當日的起因經過原原本本地擺到皇帝案前,皇帝隻是大致地翻了翻,就對大皇子毒害六皇子一事的真實性產生了疑問。
這樁鬨劇,雖然看起來證據鏈是全的,可是細察之下許多地方都有人為的痕跡,皇帝的腦子可比趙皇後的好使多了,他不由懷疑起證詞的真假。
再說,皇帝也不相信他的兒子會對同胞兄弟動手,雖然皇帝自己踩著兄弟的屍骨登上皇位,可是輪到他自己時,卻總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們相親相愛、兄友弟恭,雖然平日小有摩擦,但絕不至於乾出這般狼心狗肺之事。
所以皇帝更願意相信這是容思勰和阮歆搞出的鬼把戲,雖然具體怎麼搗鬼還沒查出來,但少不了就是她們倆。
皇帝堅信自己的長子不會謀害兄弟,可是很快,另一樁證據就遞到他眼前。
陽朔二十三年的冬天特彆冷,十一月還剩最後幾天時,一個信使一路吆喝地朝大明宮疾馳而來,他幾乎是摔下馬背,跌跌撞撞地朝紫辰殿跑來。
“聖人,四皇子出事了!”
皇帝聽完了信使的稟報,怔了怔,突然眼前一黑,朝後倒去。
“聖人!”內侍和宮女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四皇子遇刺的事情震驚朝野,沒一會,紫辰殿外就站滿了朝臣。
短短一年,襄平公主死了,六皇子剛剛經曆投毒,現在,連四皇子也沒了。
臣子們站在寒風中等候皇帝醒來,冬日的風冷得像刀子一樣,但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想回去。
皇帝躺在龍床上,思緒時斷時續。
他想起四皇子剛出生時,那時昭明皇後還沒死,昭明的侍女滿臉喜意地將剛出生的嬰孩抱給他看,四郎當時連眼睛都睜不開,卻輕輕揪著他的衣袖,死活不願意放開。
後來,這個孩子越長越像昭明,溫和有禮,勤敏好學,每個太傅都對四皇子讚不絕口,皇帝從小將四皇子當儲君培養,可是臨到了時,皇帝卻改了主意。
他將四皇子打發到帝陵時,從沒想過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皇帝昏迷不醒,寢宮裡的人來來往往,卻沒人敢發出聲音。殿內不停有打探消息的宮人跑來,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離去。
紫宸殿外,同樣是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寒風呼嘯的聲音。
四皇子死了,大皇子現在完全沒有敵手了。
對四皇子還不死心的臣子感到心中一片冰涼,他們悄悄看向宸王府和梁家的人,想要看看這兩戶四皇子黨要如何保身。
宸王看不出什麼神色,容顥宗也肅著臉站在宸王身後,沒有讓表情泄露絲毫信息。
就在這種無聲的打探中,一個通報聲突兀地響起:“大皇子殿下到!”
眾臣立刻低頭,快步給大皇子讓出一條路來。
大皇子從穿朱戴紫的朝臣中間昂首走過,走到宸王麵前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宸王叔,你也在?”
“等候聖人龍體轉安,這是為臣本分。”
大皇子隻是輕輕嗬了一聲,道:“宸王叔,我早就和你說過,沒有選擇我,你會後悔的。”
他發出囂張又狂妄的笑聲,然後大步朝前走了。
四皇子遇刺的消息傳到榮王府時,容思勰恰巧也在。
她正陪著阮歆挑縫製小衣裳的布料,阮歆唇邊掛著柔和的笑意,拿著一塊布料對容思勰說道:“剛出生的小孩子皮膚最嬌嫩,用這種布縫出來的衣服才不會劃傷孩子,你雖然時間還早,不過也該備著了。”
容思勰自己沒什麼經驗,但是阮歆已經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容思勰對阮歆的話深信不疑。她們倆正在說話,突然一個侍女急匆匆從外麵跑進來,惴惴不安地抬頭瞅了這兩人一眼。
容思勰感到事情不對,果然,下一瞬間她就聽到侍女說:“王妃,夫人,四殿下他……出事了。”
阮歆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她噌地站起身,顫著聲音問道:“你說什麼,四殿下怎麼了?”
“城外傳回消息,殿下在帝陵,遇刺身亡了……”侍女哭著說道。
阮歆的身形晃了晃,突然捂住肚子,朝旁邊倒去。
容思勰連忙扶住她,高聲朝外喊道:“來人,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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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躺在床上,昏迷了許久才悠悠醒來。
容思勰就守在旁邊,看到她醒了,連忙迎上來:“表姐,你感覺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