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的十一月過去, 轉眼間,陽朔二十三年隻剩最後一個月了。
容思勰也慢慢出了三個月, 肚子裡的胎兒算是坐穩了。容思勰小時候身體弱, 等大些她硬逼著自己習武,倒讓身體慢慢好起來, 這幾年更是連病都很少生。容思勰身體好, 連著懷相也很好, 連黎陽來看了都說她這一胎省事, 隻要熬過最凶險的前三個月, 後麵應該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胎相穩了,容思勰放下心來,這才有心思處理侯府的中饋。但是全府沒人敢讓她多費心, 所以容思勰多是乾些翻賬本、對禮單的清閒事,權當打發時間。
今日容思勰對比著往年的禮單,正在斟酌今年的年禮, 綠幕從屋外走來, 對容思勰說道:“郡主,公主府來人了。”
一聽是長寧大長公主派人來了,容思勰不敢耽擱,連忙道:“快喚人進來。”
公主府的女官紅蓮站在堂下, 端端正正給容思勰行了一禮,然後說道:“稟郡主, 公主今日精神不濟, 想喚郡主過去說說話。”
“好, 我這就來。”容思勰站起身,連衣服都懶得換,隨意點了幾個侍女就跟著紅蓮往外走。明曦院的侍女看著攤了一桌子的禮單,問道:“夫人,這些禮單先收起來?”
“不必,我很快就回來了。連翹,禮單有一處我拿捏不好,你把前幾年的禮單全部取過來,我回來後要用。”
“是。”連翹應聲,朝外走去。
可是等連翹抱著一摞禮單回來,又等了許久,還是不見容思勰回來。
“郡主怎麼去這麼久。”連翹喃喃,對綠幕說道,“你去公主府走一趟,問問郡主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屋裡該擺飯了。”
“哎,好。”綠幕一迭聲應下,扔下手中的事情就往府外走去。
過了街,綠幕跑到長寧公主府的側門,殷勤地和門房的人說話:“郡主現在在哪兒呢?該吃飯了,我來喚郡主回去。”
“郡主?”湊巧路過門房的嬤嬤感到奇怪,“郡主今天沒來呀。”
綠幕當時感到心都涼了,聲音不知覺抬高:“不可能,是紅蓮親自來的,郡主怎麼可能不在!”
嬤嬤也感到事情嚴重了,她肅著臉色說道:“今天一天我都在公主麵前伺候著,公主沒有派人去找郡主。來人,去把紅蓮叫過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紅蓮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長寧公主府,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容思勰。
很快,宸王府和承羲侯府的幾位主子都接到這個消息,每個人都被驚得肝膽俱裂,這種時候,敢綁架容思勰的人,還能有誰?
幕後黑手幾乎不做他想,就是大皇子。
宸王立刻派人在城中排查,蕭老爺子也在暗中尋找容思勰。
他們心急如焚,可是還不敢對外聲張,隻能謊稱容思勰去公主府陪伴長寧大長公主,然後私下裡加緊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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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醒來的時候,腦子裡還有些暈。
她怎麼也沒想到,跟了長寧公主許多年的女官會突然向她下手。
但事已至此,再想這些也無用,容思勰捂著頭支起身,悄悄打量周圍。
屋內無人,光線很暗,而且還有些潮濕。容思勰的心有些涼,看著柱子的規製,這分明是宮裡,而且這樣潮濕,多半還是老宮區太極宮。
這就有些麻煩,如果她被關到城裡,她想辦法弄出些動靜,宸王的人總能慢慢摸過來,可是宸王府在宮裡的人脈實在不算多。雖說老宸王是皇子,但是如今已過去了三代人,宸王府和宮裡的聯係越來越遠,所以宸王府的勢力主要集中在長安城內,宮中人手僅是平平。
至於蕭家就更不必說,蕭家上一次和皇族扯上關係還是開國年間,這都多少年過去,蕭家對宮廷的把握早已衰落下去。
容思勰心裡歎氣,被關到宮裡,這可真是撞上了宸王府和蕭府的短板。但是處境再危急,也要想辦法自救。容思勰忍著不適站起身,迅速將自己身上的防身之物藏到周圍,雖說這些東西帶在身邊最穩妥,可是萬一被搜身,那就糟了。
容思勰迅速藏好後,這才故意發出聲響,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推門朝外走去。
一打開門,她就看到兩個侍女守在門邊,看到容思勰出來,這兩人麵無表情地說道:“外麵風大,請夫人回屋。”
“這裡是哪裡?我的侍女呢?你們的主子到底想做什麼?”
看門的侍女就像啞巴一樣,完全不做理會。
“行,不說話是吧。”容思勰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地說道,“那你們能不能好好辦事?衾被是潮的,屋裡濕氣那麼大,不知多久沒有通風,而且炭火也不足,你們如果在我手下辦事,這樣做是要被扣月俸的!”
兩個侍女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吃驚。這位主為什麼理直氣壯地挑剔起環境來了,她不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嗎?
容思勰手輕輕護著自己的肚子,姿態高調,有恃無恐地說道:“我有孕在身,受不得涼也受不得累,你們不把屋子收拾舒服我就不進去,外麵這麼冷,我出點事多不好。你們主子費儘心思把我綁過來,肯定留著我的命有大用,他可不想看到我在這種小細節上出閃失。所以你們坳不過我的,按我說的去換吧。”
“這……”兩個侍女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正在僵持的時候,一道笑聲從院外傳來。
方才還拒不合作的侍女立刻換上恭敬神色,低頭行禮道:“參見大皇子。”
容思勰也轉過身,目光鎮定地看向來人。
大皇子負手走進這方院落,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頂軟轎,內侍輕手輕腳將轎子放下,然後行了禮,低著頭退到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