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凝聚成型,電光再一次遊走。
不遠處準備離開的修士們停下腳步,神色驚駭道:“又有人要渡劫?”
另一人神色複雜:“畢竟是仙宗,一日兩渡劫固然駭人聽聞,但是仔細想想有仙人坐鎮、似乎也就不足為奇了。”
旁人聽得點頭,眼眸中滿含羨慕,無不想三跪九叩的拜入仙門,從此青雲直上得道飛升。
可惜,小荒宗早已直言不再收徒。
空中驚雷乍起,狂風重新呼嘯。
光禿禿的山頂之上,葉凡握住劍柄沉默不語。
他在等。
等烏雲中的雷光收斂,開始積蓄力量,並在某一刻乍然劈下時,葉凡驀然抬眼,目光凜冽的如同在此刻出鞘的重劍,以絕對的強勢直麵迎上第一道雷劫。
雷劫道道劈下不停歇。
江薑有了一次經驗,又推導過此次的結果,所以眉眼間並無憂色十分從容,甚至有空叭叭叭:“多年不出劍,葉凡的劍道依舊如此純粹,他要是天天練劍的話,應該早就能劍道大成、被世人尊稱一句劍仙了吧。”
季星爭在旁看了少頃,搖頭道:“正因為他的劍多年不出鞘,他的劍意才能一往無前勢若破竹。”
江薑聽得迷惑:“為什麼?”
伏泱生平靜的看著隔壁山頭,接過話道:“葉凡誌不在劍道、在於守護。他放下劍是為了與你過尋常百姓的日子,拿起劍則是為了守護這樣的平淡生活,他的劍意全憑他的執念支撐,與他平日裡是否練劍並無聯係,換句話說,他平時越是珍惜愛護與你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重新拔劍的時候就越是強大。渴望保護你的**是他的根基,倘若他哪一天不愛你了,他的劍道也將徹底崩碎毀滅。”
“拚儘全力的將所有一切都獻與那個人,值得嗎?”
雷光漸消,心魔的低語忽而充斥在葉凡的腦袋,滿含惡意的話語低低碎碎的響起。
“他根本就不愛你。”
“你看,相較於林芫渡劫時的緊張,他現在的眉頭都是放鬆的。”
“他喜歡林芫不是嗎?從一開始他就和你說......他是林芫的爐鼎呀。”
隨著心魔的挑撥離間,葉凡的腦海中忽而多出陌生的記憶。
那是他所遺忘的過去。
小孤峰下的初遇。
被拒絕後故意的誘局。
枯守幾日也不得入第一峰見少年一麵的失落。
接下掌門密令卻不是為了殺人、而是想救對方的緊迫。
以及。
原來少年在破碎虛空之前......曾教會他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回憶到那漫天情絲寸寸斷裂的一幕,葉凡神思震蕩,險之又險的穩固了心神、才沒讓心魔趁機而入。
但他的心裡還是漸漸浮現迷惘與恐慌,被竭力忘卻的噩夢卷土重來,讓他在這一瞬間陷入了恐懼中。他的心在一點點的下沉,手腳都冰冷的麻木,而在他渾身僵硬幾乎要墮入無儘黑暗裡時,他的眼眸驀然一清,陡然響起百年前的七夕之夜,他與江薑在青石小巷中並肩而行的畫麵。
恍惚間,他仿佛又聽到江薑的聲音響起,輕柔的低聲道:“往後我們還會一直過著普通的生活......”
“在小荒宗裡日日相伴。”
“於清明時節去看望爹娘。”
“在七夕的晚上攜手走過街道。”
“安寧平靜的過完這一生。”
“好不好?”
那時候的他毫不猶豫的應下。
於是往後的每一年七夕。
山下都有他們攜手同行的身影。
每一年的清明。
爹娘的墳前都會多出一捧鮮花。
而他的夢寐以求的相伴,也在朝夕間維持至今。
一晃百年過去,江薑還在堅守著這個承諾......那他怎麼能先缺席?!
葉凡豁然抬頭,在仿徨與畏懼中消弭的劍氣掙脫了所有的束縛、重新變回純粹的自我,他冷漠的聽著心魔尖叫著退到一邊的動靜,平靜開口道:“多謝。”
方才的他深陷於執念中,多虧了器靈關鍵時刻出聲才保持了一瞬的清明。
“你我如今為一體,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你沒必要謝我。”器靈悶悶的開了口,歎氣道:“你現在是洗儘鉛華了,我這邊還不知道能不能過,連你這麼心性堅韌的人都差點出不來,我感覺我更是懸得很。”
葉凡微微一怔:“你也要度心魔?”
器靈苦笑:“不然呢?你沒發現心魔雖然被趕了出去,卻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沒離開嗎?若是我不出去的話,想必我們就會被一直困在這裡。”
葉凡沉默片刻,淡淡道:“我相信你可以度過去。”
器靈微微一怔,莫名的有些感動:“沒想到你還挺有戰友情,既然你這麼信任我,那我回去以後就再也不在你和江薑親近的時候偷看了。”
“......”葉凡動了動唇,接著剛才沒說完的話道:“如果你度不過去,我會親手把你剝離出我的身體,任由你一個人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