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紙活(1 / 2)

賞南不想虞知白去真正的作惡, 在這之前,它雖然是紙人,可它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門口的動物血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差不多清理乾淨, 血色鮮紅, 明顯是新鮮的, 也不是黑狗血,現在這個年代,純正的黑狗沒那麼容易找到。這群人純粹是互相慫恿一拍大腿便決定就這麼乾, 找不到黑狗血用彆的也湊合。

小區年久失修, 牆壁龜裂,他們隻能清理乾淨表麵的,有一部分順著裂縫淌進去, 無法清理。

賞南一點都不嬌氣,也沒嫌棄。

虞小羽隻能碰少許的水, 太多了就不可以, 她會被泡軟泡爛,小白嫌麻煩也懶得修補, 可能會直接做一個虞小羽2.0出來。

所以她隻能幫忙遞一些東西,還幫賞南拿著外套,賞南外套好軟, 熱熱的, 香香的, 這就是人類嗎?

“差不多了吧?”虞小羽問道。

賞南點了下頭,“差不多了。”

虞昌月坐在沙發裡看完了全程,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轉了轉,有氣無力地問賞南,“你不怕?”

“怕什麼?”賞南裡邊就穿了件純白色的衛衣, 他放下衣袖,在虞昌月對麵坐下來,他額間熱出了一層薄汗,亮晶晶的,像一截剛從土壤裡冒出來的嫩綠芽尖。

他有點餓,接著吃那份栗子蛋糕,“我相信您。”他語氣輕飄飄的,但很有力度。

如果虞昌月真的是害死彆人來給自己續命的話,她當初大可以不舍命救虞知白,畢竟如果真的能續命的話,那虞知白死了,她豈不是又能續上幾年好活。

也就不會像如今這樣,動不了,吃不了,說話都口齒不清,要續也不會續這樣的日子。

虞知白做好一切收尾工作後,洗了手,擦乾。

賞南見他隻穿了一件短袖,黑色的,越發襯得他皮膚冷白,他也不怕冷,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完全沒把賞南當外人。

他終於忙完了,停下來後又去打開鞋櫃,從裡邊找出一雙拖鞋。

“把鞋換了。”

賞南想,在彆人家裡踩來踩去是得要換鞋,便換上了拖鞋。

虞知白搶先一步拎走了賞南的球鞋,拎去了洗手間,賞南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很快,洗手間就響起了水聲。

賞南立即猜到了他在做什麼,旋即從地上爬起來。

洗手間裡,虞知白正背對門口蹲著,他專心致誌地刷著賞南的球鞋,流水衝過的鞋底,紅色的汙水順著鞋尖流下,最後聚集在排水口。

如果不是知道這隻是在洗鞋,就跟外麵一樣,賞南第一眼會以為這是在清理案發現場。

“其實,沒關係。”賞南沒想到虞知白居然這麼在意一雙鞋。

[14:它在意的不是鞋,它在意的是你。]

賞南在洗手間門口蹲下,回答14的話,“它怎麼這麼會?感覺人類也不一定做得多。”

[14:人類一般想得比較多,比如洗一雙鞋,他們會想憑什麼是我洗,會想你自己不會洗嗎?還會嫌棄你踩臟了地板,可能還會說不吉利,但怪物不會想這麼多,怪物的愛,是絕對純粹的。]

虞知白隻刷了鞋子表麵,他刷完之後,將鞋子靠牆立著,站起來轉過身的時候,賞南難得從對方身上看出來了一點兒人類世間才會有的煙火氣——手裡的軟毛刷子,排水口浮起的白色泡沫,沿著指尖往下滴的水珠。

“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麼?”紙人說出了更加有煙火氣的語言。

賞南托著腮想了想,“啊……我想吃烤的小羊排,你會做嗎?”

虞知白漆黑的眸子露出一點點無措,“我不會。”

賞南隻是逗逗他,本來就沒想吃小羊排,但他還是佯裝懊惱了幾秒鐘,最後說道:“那你隨便做吧,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虞家很少開火做飯,家裡隻有虞昌月是人類,需要吃飯喝水,其他的都是紙人,不管是日月精華還是西北風,它們都不挑。

虞昌月年紀大了,身體又虛弱,她每天隻需要吃一餐,也不能吃高營養高蛋白的東西,她消化不了,營養太高的食物隻能對她造成腸胃負擔。她吃的飯都是從醫院的食堂訂的,專門針對病人設計的套餐。

廚房裡好一些調料都是剛開封。

虞小羽和賞南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認真地說:“小白前幾天專門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然後天天在家裡做飯,都是給你做的?”

虞小羽產生了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小白真是越來越像人類了。”

賞南看著虞知白堪稱溫柔的側臉,他好像也產生了這種感覺。

隻不過他這種感覺隻是剛剛冒了個頭,就被14無情地又給摁了回去。

[14:再次重申,怪物就是怪物,不要因為它給你刷鞋子做飯就認為它是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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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賞南看著手機上代麗麗發來的“希望你能再考慮”一類的短信,他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代麗麗是她的母親,現在卻一直在給魯揚求情。

虞小羽跟著虞知白久了,她最會看臉色,見賞南不是很開心,她拉了拉他衣服,“我教你紮紙人啊。”

“紮紙人?你也會?”賞南把手機收起來,又看了眼外麵的天。天黑透了,他該回家了。

“會,隻不過我紮的紙人和小白紮的不一樣,我隻能紮出普普通通的小紙人。”虞小羽說。

賞南正想回答,虞知白從廚房裡出來了,他彎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南南,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雖然賞南有些疑惑為什麼虞知白這麼積極地洗了碗就催自己走,但對方收拾東西的速度太快,連給賞南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走吧。”虞知白站到了門口。

“……”

賞南彎腰係著鞋帶,餘光瞥見桌子上還剩下的兩個小蛋糕,起身道:“蛋糕給你買的,你吃吧,你不吃就給外婆吃。”

虞知白嘗不出來人類食物的味道,早幾年還能吃出區彆,知道酸是酸,甜是甜,後來這些味道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徹底消失,而且,吃進去的東西,一開始還能有完整的消化,後來就不會了,可以從任何地方撕個洞塞進肚子裡,也可以從肚子裡完整的取出來。

然後,虞知白就不怎麼吃東西了。

不過賞南送的蛋糕和其他的當然不同,“好的,謝謝南南。”它答。

走出幸福小區,賞南抬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頭一回,他在回南坊的天上看見了星星,雖然就那麼寥寥幾顆。

賞南看了幾眼,收回視線,卻發現虞知白一直在看著自己,對方看人總是直勾勾的,以前的靦腆和羞怯一定都是裝的,因為對方根本不會認為在什麼時候是需要不好意思的,因為全部都不需要。

賞南垂眼思考了幾秒鐘,伸手勾住虞知白的小拇指,“走吧,你送我到外麵的路口,我自己打車回去。”

“那……在你回家之前,我能親你嗎?”虞知白輕聲問道。

它的眼神和夜色融為一體,不露出紙人麵貌時,它看著與青春年少的紙人沒有什麼不同,賞南並不害怕這個時候的它。

“好啊。”賞南一口答應。

這一條公路沒有監控,反正都是要拆的,負責的人覺得沒必要,路燈壞了不管,樹倒了不扶。

走在路上,賞南想起下午的事情,他有些不解,“你們小區的人說外婆殺人續命是怎麼回事?”

虞知白對賞南言無不儘,“她年輕的時候是神婆,不信這一行的就叫她鬼婆,大家對鬼神之說很忌諱,相信的人深信不疑,不信的人嗤之以鼻,恰好,後來碰見的都是不信的人,他們覺得她晦氣,不吉利,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都覺得是因為她帶來了晦氣,包括虞舍的死。”

賞南覺得太匪夷所思。

“虞知白,我那裡有多餘的房間,你要不要帶著外婆,還有虞小羽,來我家裡住?”賞南覺得外婆是個很有趣的老太太,“說不定換了個環境,外婆的身體也會好起來。”

虞知白沒有考慮就拒絕了,“她說過,哪裡都不去。”

“好吧。”

聊完這些,這條有路燈相當於沒有的公路也走到了儘頭,出租車來去頻繁,賞南收回手,雙手都揣在了外套兜裡,眼神有些躲閃地看了虞知白好幾次,適當地給予了沒有反應的對方以暗示。

“那……我走了?”

虞知白耷著眼皮,他皮膚很白,就越發顯得眸子漆黑,盯著人看的時候不像人類的眼珠,更像動物的眼神,瞳仁大小的變換十分隨意。

紙人的吻落在賞南的眼睛上,像落下了一片雪,冰冰涼涼的,卻很柔軟。

“路上小心。”它說道。

一輛出租車適時地出現在兩人旁邊,來得十分突然,速度卻不快,嚇了賞南一跳。

許多出租車都會在路邊行人旁邊示意性地停一下,看對方是否需要用車,賞南沒有疑心,畢竟馬路兩邊沒有人家,他知道自己一看就是要打車的人。

“拜拜~”賞南趴在車窗上,朝虞知白搖了搖手,“小白明天學校見。”

“學校見,”虞知白又重複了一遍,“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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