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將虞知白給自己做的新的紙偶, 掛在了書包的拉鏈上,隨著走路時拉鏈的晃動,上邊的紙偶也一搖一晃, 臉上的笑容比剛交付到賞南手中時要燦爛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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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賞南自被綁架之後第一次回學校上課, 班裡的人看見他, 都圍在他課桌旁邊, 其中張滬的表現最為誇張,他趴在賞南的桌子上仔仔細細地左右打量他,確認沒胳膊少腿之後, 他坐下去,痛罵魯揚, “這個傻逼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學委說:“他不在這裡了也好, 平時都憋屈死了。”
體委說:“以後總算我們想打什麼球就打什麼球了。”
賞南看著眾人仿佛從壓迫中得到解放的鬆了一大口氣的神情, 覺得他們有些可愛。
昌育高中雖然是私立貴族中學, 除了小部分憑成績好特招進來的, 剩餘的學生家庭背景都非富即貴,但富貴也分三六九等級。
魯揚雖然混賬,可家裡是實打實的有錢有權, 礙著這一層, 能得罪得起他的也不會自找麻煩,得罪不起的就更不會去招惹他。他家不如賞南家裡, 可賞南在班裡一直都很低調不招搖, 魯揚也很聰明,從不曾去找賞南麻煩。
他們嘰嘰喳喳聲討完不在場的魯揚之後,體委的眼珠子突然定格住,“不是,我發現, 你今天是和虞知白一塊兒來的學校,為什麼啊?你們應該不順路吧?”
開學時,學生要填寫個人信息表格,上麵除了姓名聯係方式等,還有家庭住址,班裡住市中心的各大小型彆墅區的占多數,隻有虞知白的名字後邊跟著:幸福小區。
幸福小區在他們眼裡等同於一個貧民窟,賞南總不至於上個學還順路經過了垃圾場。
他們雖然也喜歡虞知白,虞知白是好學生,成績好卻從不清高,有什麼問題請教他,他都會幫忙解答。
可,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會和虞知白這類人打交道,但不會產生什麼至深的交情。
賞南支著下巴,手裡賺著筆,回答時的語氣聽起來心情不錯,“我跟他是好朋友,所以我倆一塊兒來的學校。”
圍著的人一群神色各異,但因為賞南的回答,他們對虞知白的笑容都變得情真意切了起來。
待他們散去之後,班主任又讓人來叫賞南去他的辦公室。
張雪麗這兩天也狠挨了上麵一頓批,為學生的事兒,她熬了幾夜寫報告檢查,眼下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見賞南進來,她給倒了杯水,坐下後,她歎口氣,問道:“身體還好吧?”
賞南捧著一次性紙杯,熱水通過不隔熱的夾層傳進手心,他搖搖頭,“沒事,剛開始進醫院的時候有些不舒服,現在好多了。”
對除了虞知白以外的任何人,賞南都不會說自己一塊皮都沒破。
張雪麗的眉頭果然皺得更緊了一些,“說實話,魯揚同學會對你做出這種事情來,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不過他已經在這之前辦理了轉學手續,所以我們學校現在沒有處分他的資格。”
這點,賞南也知道,他點頭,不解道:“那您叫我來,是想說……”
“主要是想找你聊聊彆的事情,”張雪麗表情比之前輕鬆了些,“在你出事之前,有同學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那位同學在上麵寫,說你和虞知白同學在談戀愛,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問這件事情,那位同學說的是確有其事還是捕風捉影?”
賞南遲遲未作答,因為確有其事。
張雪麗當了這麼多年老師,也是能看出來賞南神色變化的,她清清嗓子,說:“雖然我們學校對這方麵的政策一直比較寬鬆,但老師還是要提醒你一聲,現在這個時候,學業為主。”
“尤其是虞知白同學,他的家庭情況,我想你應該都清楚,讀書是他唯一的出路。”
張雪麗希望賞南不要影響虞知白。
但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最希望虞知白能夠一生順遂的人就是賞南。
賞南應了聲,“知道了。”
看張雪麗不怎麼相信,恨不得讓他寫一封保證書的樣子,賞南無言片刻,舉起手保證,“我保證,我也會努力學習,不拖虞知白同學的後腿,和虞知白同學共同進步,共同建設美好家園,成為回南坊的棟梁之才,為回南坊的美好繁華添磚加瓦。”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張雪麗,張雪麗停了笑之後,“行吧,那就定個目標,下周月考前進兩百名,可以嗎?”
她說完後又搶在賞南回答前補充道:“不要說我沒給你們兩人機會,既然有決心,就要拿出行動來,不然你怎麼證明你是真心喜歡人家呢?”
賞南:“那您怎麼不讓虞知白證明他是真心喜歡我呢?”
張雪麗沒忍住拍了下賞南的頭,“傻啊,人家成績這麼好都和你搞早戀了,還不夠喜歡你?”
賞南心想:這是pua,我是不會被pua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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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賞南趴在桌子上睡午覺。
外麵的天一半布滿厚厚的灰色積雲,一半露出了指甲蓋大小的太陽,像一小片金色鯉魚的魚鱗黏在色調深諳的棉花糖上麵。
生活委員在群裡問:下周去金子湖郊遊,有想吃的東西可以告訴我啊,雖然我不一定會給你們買/微笑臉。
張滬:買鰻魚,我想吃烤鰻魚!
同學甲:我想吃醉蝦!
同學乙:燒烤的話,我想點烤和牛,不要吃鐵板上的,就買了之後切成小塊串鐵簽上麵……
同學丙:炸雞炸雞炸雞炸雞,炸的外麵要脆,裡麵要嫩,總之,就是要好吃啦,生活委員看看我呀!
生活委員:看你媽。
群裡被生活委員的這句爆粗炸出一堆“哈哈哈哈哈”,在他們中間,出現了虞知白的一句打破隊形的回複。
虞知白:有烤的小羊排嗎?賞南喜歡。
有人翻聊天記錄,看見了,直接點這條消息引用:媽耶,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接著又是“媽耶,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的整齊隊形,虞知白關了手機,沒再看,他沒什麼想吃的,他隻是說出了賞南喜歡吃的,是這些人大驚小怪。
賞南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他醒來時還懵懵懂懂的,講台上數學老師的表情十分不開心,他忙抓起筆,裝模作樣在卷子上劃拉了幾下。
坐在前麵的張滬轉過來,手裡舉著練習冊,看起來像是要找賞南問題目的樣子,但他開口問:“你和虞知白在一起啦?”
“什麼?”賞南還有些懵,他沒從漫長的午覺當中立即回過神。
“虞知白之前在群裡回了句很有意思的話,你可以去看班級群。”張滬咬著筆頭皺著眉,轉了回去,要不是賞南也是講小話的當事人之一,他可能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被唬住了。
賞南偷偷拿出手機,群裡消息很多,他懶得看,直接搜索了虞知白的發言記錄。
隻說了一句——有小羊排嗎?賞南喜歡。
賞南看完,一臉問號,這有什麼?這群人也太能想了吧!
剛剛張滬找賞南說話,沒有避著虞知白,但虞知白等賞南自己確認以後才開口說:“你很介意?”
“沒有。”賞南下意識就否定了,他收起手機,“我不介意,隻是有些好奇。”
虞知白認真地觀察著賞南的表情,他眼睛和人類不一樣,直勾勾,黑漆漆的,像甩出來一把又小又鋒利的鉤子,將被直視的人的臉上的小絨毛都給鉤得整片顫栗起來。
賞南明顯感覺自己的臉在升溫,在升溫,在升溫,最後達到了一個燙手的閾值,他忍不住開口道:“你是在看我有沒有撒謊嗎?”
“不是,”虞知白垂下眼,它灼熱的視線被擋住了大半,“我沒事的時候就想看看你,我應該是太喜歡你了。”
賞南覺得,這句話的殺傷力同樣很大。
“它是在哪兒學的?”
[14:不用學啊,這本應該是每個物種天生都會的,隻有你們人類才需要去學習怎麼對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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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和虞知白談的不算是地下戀情,估計大家都看出來了,因為以前賞南追求過虞知白,並且追得驚天動地,現在兩人突然親近起來,一定是在一起了。
看在賞南的麵子上,班裡的人也突然對虞知白有了跟之前不一樣的親近,但虞知白仍舊跟從前一樣,他明顯隻對賞南更特殊,並且十分之明顯。
可儘管如此,虞知白的黑化值卻仍舊停在之前的數值一直沒有產生任何變化,在半夜,甚至會產生明顯的波動。
賞南從虞知白臉上看不出來什麼,他幾次懷疑,虞知白的表情是不是不能隨意變換,是不是他自己給自己紮的。
黑化值連續幾天在半夜產生波動,賞南終於坐不住了,他在晚自習時,寫紙條傳給虞知白:明天周五,張雪麗說早上暴雨,不用來學校上課,我害怕,我今晚能去你家睡嗎?
他沒彆的意思。
全身心都掛在半夜產生異常的黑化值上麵,他想要知道,虞知白半夜到底在做些什麼。
過了會兒,紙片自己從虞知白的桌子上爬到賞南的手心。
——害怕什麼?
怎麼這麼多廢話?賞南在紙上寫:我怕打雷。
虞知白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