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喜:“那我把這些水果再放進去?”
賞南:“……你都要打人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再動冰箱裡的東西了。”
雖然江鯽的身體恢複了一些溫度,但比起人類的體溫還是差得很遠。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很自覺地隔一層被子抱著賞南,等賞南睡著以後,他才突然消失。
房子內靜悄悄的,時間已近淩晨三點。
江臨的發言稿在幾個小時前剛完成,他寫了很多遍,查了很多資料,甚至把以前他自己寫的發言稿都翻出來瀏覽了無數遍。
擺在茶幾上的,是已經完成了的發言稿。
江鯽彎腰把這幾張紙拿在手裡,直起腰來,慢條斯理地將發言稿從中撕成兩半,又一分為四,很快,江臨好不容易寫好的發言稿成了一地碎片,雪花似的鋪了一地。
而江臨此刻還在房間裡看手機,他遲遲沒有入睡,焦慮和恐懼,憤怒和不甘,恥辱和羞憤,各種情緒在他體內穿梭混雜。
他已經很久沒被人指著鼻子罵了,還是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再加上賞南的輕蔑,說他還不如一個複讀生。
短短時間,他就像回到了原點。
他無法接受自己回到原點。
手機上是他和李蘭聊天記錄。
[江臨:我回來這麼久了,狀態一直都沒有改善,情況也沒有改善,教授在群裡上傳的課件,我…..我看不懂,媽,怎麼辦?]
[江臨:是不是因為江鯽已經死了,所以他的一切都快消失了?]
江臨想,肯定是這樣。
李蘭的回複是: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話,我們隻能尋找新的目標,寶貝,你有什麼推薦的人選嗎?
江臨反複看著這句話,他看見回複的第一秒,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賞南的臉。
聰明不賣弄,驕傲卻不刺眼,甚至他的氣質,他的臉,都比江鯽的更加讓江臨心儀,還有賞南的家境。
雖然江臨家的情況在達爾市還不錯,可首都是天之驕子紮堆的地方,他們家隻能住在郊區。
江臨關注過一些國際大牌,省省的話他也買得起,買來當寶貝一樣,舍不得穿,也舍不得洗。可賞南的全身上下,全是大牌,有些甚至還叫不出名字,他聽同學提起過,是會員定製,沒有同款。
如果能拿走賞南的一切的話,那他就不用再為不如同學而自卑和不甘心。這可比江鯽那個空有腦子的窮鬼要好多了。
他幻想著成為賞南後的美好生活,腦海裡卻出現一個聲音,不,不,他不能殺掉賞南……
他看見賞南的第一眼,就對對方產生了好感。清晨在電梯口的相遇,對方茫然漂亮的桃花眼,冷得微白的嘴唇。
但很快,這種情感又被壓了下去,他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喜歡上一個人,不過是因為對方長得不錯罷了。
江臨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忍心傷害賞南,連一句狠話都說不出。
他的腦子被兩種極端情緒占據,互相撕扯,他頭疼得快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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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鬨鐘響的時候,他直接把鬨鐘關了翻個身繼續睡,一雙青白的腳停在他的旁邊,江鯽蹲下來,給了童喜一巴掌。
童喜被打蒙了,睜開眼睛,看著上方這張鬼臉,嚇得瞌睡全跑了,慘叫著爬起來,“我起我起我起我起我這就起了。”
叫完一個,然後再叫另一個,這是江鯽每天早上的工作,因為天氣越來越冷,起床變得越發困難。
江鯽蹲在床沿,戳了戳賞南的臉,賞南一碰就醒,隻是沒完全醒,他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眼皮很快又要閉上。
沒經過任何思考和停頓,江鯽湊上去親了親賞南,賞南眼睛猛地完全睜開,而江鯽已經趁這個間隙,舌尖在賞南嘴裡掃蕩了一遍,“起床。”
外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接著就是幾句罵人的話。
賞南皺眉,掀開了被子,“我出去看看。”
——童喜和江臨打了起來,客廳的碎紙屑滿天飛,茶幾都被撞移了位。
童喜比江臨高,比江臨壯,兩人卻明顯是平手,童喜的睡衣扣子都崩開了,而江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江鯽猛然出現在江臨的身後,對麵落地窗卻沒有他的影子,他從後麵用手臂圈住江臨的脖子,輕輕收緊,江臨的臉立刻變成了青紫色,掐著童喜脖子的手也鬆開了。
然後,江鯽消失了。
賞南跑去將童喜扶了起來,童喜咳嗽了幾聲,罵道:“誰撕你發言稿了?我他媽有病我半夜爬起來撕你的發言稿?!”
江臨和童喜是差不多時間起床的,江臨一走出房間便看見了滿地的碎紙片,而睡前被他放在茶幾上的發言稿已經不複存在。
是誰乾的?除了剛剛和他爆發過的童喜,他想不到第一個人。
童喜正在刷牙呢,就被江臨從身後偷襲揪著衣領按在門上挨了一拳頭。
賞南看著地上的碎紙,他想,多半是江鯽乾的。
其實童喜也猜到了,江鯽乾的嘛,乾得好。
江臨嘴角青了一塊兒,他沒說話,半天才緩過來氣,蹲在地上把碎紙一張張撿起來,看著童喜說道:“我知道你們討厭我,寒假之後我就會回學校,你們放心。”
“發言稿我有備份,我隻是覺得,如果你們不喜歡我可以和我直說,沒必要搞這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畢竟,我們都受過九年義務教育,不是嗎?”
童喜一時間找不到話罵回去,噎住了,賞南抬起眼,假笑著說道:“你受過教育你了不起你偷我們東西。”
江臨的臉一秒變成了鐵青色。
直到出門,童喜都在罵罵咧咧的,賞南拽著他,“快遲到了。”
賞南懶得搭理江臨,反正隻要江鯽越來越正常,江臨的境況就會越來越差,他靠在電梯裡,看了童喜一眼,童喜捂著發酸的腮幫子,“他比我矮,怎麼打架好像還比我厲害?”
“有可能是江鯽比你厲害,不是江臨。”
童喜想了想,“也是,不過江鯽也沒我高啊。”
但江鯽吃過很多苦,又跟著外婆在鄉下長大,放了學可能還要乾農活,之後到城裡後過的也不是什麼好日子,他的一部分閾值可能要比童喜和賞南高得多。
出了電梯,他們要繞過湖心亭,湖水縈繞著一層白霧,天麻麻亮,放眼望去,許多樹冠草坪上都已經落上了白霜,像還沒離去的月光。
“下周末我要去給冰箱上一把鎖……”童喜一路走一路搓著臉嘀咕。
頭頂一層樓陽台的窗戶拉開,一個籃球大的花盆被人抱著伸出窗台,江臨的臉在窗戶後邊,晨光未亮,他的臉陰沉如鍋底,手卻在微微發抖。
隻要砸中賞南,其他的一切,李蘭會回來處理。他不能再等了,他已經暴露太多了。
賞南很優秀,各個方麵他都很滿意,是最適合為他所用的。
賞南正埋頭在書包裡找藥油想給童喜,童喜的臉上又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可能是感應到了什麼,童喜抬頭看了一眼,他抬頭的時候,隻看見一雙手從窗台外麵縮了回去,而那個花盆,如流星般地往賞南所在的位置飛速下墜。
下意識的,童喜衝過去推開了賞南,賞南被他一股猛力撞進了花壇,但童喜自己已經來不及躲開了——樓層太低,花盆落下的速度堪比隕石。
最後一秒,童喜想的是倪婷還有江臨欠他的草莓。
下輩子一定要和班花談戀愛!
他眼睛甚至還沒閉上,花盆就已經接近了他的頭頂,可想象中頭蓋骨被砸碎的劇痛沒有襲來,反而是身子一歪,接著冰涼的水灌進了他的耳朵和鼻腔。
他被人推進了湖裡!!!
童喜睜開眼睛,扒開水草,用了吃奶的勁兒拖著濕透的羽絨服趴在岸邊,被水嗆得直咳嗽。
冬衣泡了水,直把他往水底下拉,童喜隻能用手抱住湖邊的水泥柱子,但一時間也沒力氣爬上岸。
賞南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在被童喜撞開前兩秒鐘,14突然出聲說頭頂有高中墜物,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從左邊衝過來,他直接摔進了花壇。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賞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情願是自己被砸,也不能是童喜,他有係統,童喜沒有。
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童喜卻在湖邊撲騰,水花四濺。
而之前他和童喜都站過的位置,江鯽出現在那裡。那個本該砸在他或者是童喜腦袋上的花盆,被江鯽抱在懷裡。
江鯽蒼白的手指摟著花盆,柔亮的眸子先是看了會兒賞南,朝賞南彎了彎嘴角。
然後,江鯽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毫無血色的臉仰了起來,望向落下花盆的樓層,和探出頭來察看情況的江臨隔著朦朧的晨霧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