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看著他們疑惑和嬉笑的神情,再看看自己這狼狽的模樣,她想,她這輩子最丟臉的就是現在了。
可大吵大鬨不是她的作風,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露出十分勉強的笑容,同保安說道:“我們真的是這裡的業主,房子租給了兩個學生,你們不信可以去我們家去問的。”
保安也不好對輕言細語的人發火,可如果放對方進去,那他以後的工作就沒法進行下去了。保安語氣為難,“女士,我已經在電腦裡查過,您說的那一戶,雖然的確租了出去,但業主不是您,您看您是不是記錯了?”
“怎麼可能呢?”李蘭抓著包的手指用力攥緊,“我們怎麼會不是業主呢?這房子就是我和我老公買的呀,沒有賣出去過……”
有個穿花棉襖的老太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出聲道:“報警算了,我們這裡房子都是好些年前的老房子,雖然說比不得現在建起來的什麼江景房,但當時也是實實在在的富人小區,少不得會有些瘋婆娘惦記……”
“陳阿姨,請您慎言。”李蘭回頭看著出聲的人。
“哎呀,你怎麼知道我姓陳,”老太太雙手插著兜連連後退,並且大喊道,“這人知道我姓什麼,看來是提前探過路,說不定是什麼騙子搶劫犯!”
居然能知道小區內的業主姓什麼,保安的表情也從之前的為難變成了嚴肅,他一把抓住國丙的衣領,“幸好我沒放你們進去,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人群中已經有人報了警。
李蘭已經笑不出來了,她把包舉起來砸了保安幾下,“要我說多少遍,我們是業主!到底要我們怎麼說你才放我們進去?”
江臨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隻能截肢,膝蓋以下的部分都要被截掉,這對李蘭和國丙來說,都無異於天降噩耗。
國丙連怒罵李蘭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手術室外一個勁兒的抓頭發,李蘭的眼淚都快流乾了,卻還要應付碾斷江臨小腿的肇事司機。
可這些便算了,在辦住院手續時,窗口內的工作人員說查詢不到江臨的信息,但是卻查出來了江臨在該院三年前的就診記錄,並有死亡證明。
兩人在醫院也鬨了一場,患者治病重要,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為難,住院手續辦理成功以後,他們準備回家取一些方便江臨換洗的衣物。
可卻在小區門口遭到了阻攔,居然說他們不是該小區的業主?!
“我兒子在醫院等著我呢,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我買了房子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李蘭聲嘶力竭,她眼睛通紅,已經崩潰。
保安完全不為所動,“警察很快就來了,你們和警察說去吧。”
賞南和江鯽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賞南和他們沒有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麼愛可談,他看向江鯽,“你還好嗎?”
“這是他們原本的人生?”
賞南的表情很平靜,“搶了彆人的東西,還想安然無恙地過著自己原本的生活,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那走吧,”江鯽牽著賞南的手,繞過人群,“今晚童喜是不是可以去主臥睡覺了?”
賞南還沒回答,李蘭就眼尖地看見了兩人,她走得飛快,“你們站住!”
保安苦於自己勢單力薄,不能把兩個人都抓住,這要是讓業主受傷了,他的飯碗可就不保了啊。
李蘭一轉眼就跑到了兩人眼前,賞南淡淡地喊了聲,“阿姨。”
李蘭深呼吸一口氣,她現在對江鯽的仇恨完全超過了恐懼,管他是人是鬼,他傷了江臨,千刀萬剮都解不了她的心頭恨。
女人一轉身,指著江鯽,大聲地對人群說道:“他是鬼,都死了三年了,他不是人,大家快幫我抓住他!”
她說完後,在場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奇怪。
之前那個穿花棉襖的老太太又說話了,“你怕不是個瘋子喲,這是我們小區有名的高材生,當我們都不認識呢,再說了,他是人是鬼,和你有什麼關係?”
什麼高材生?李蘭癡愣在原地,晚上的風一吹過來,她一激靈,扭頭看向江鯽,“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
江鯽垂眼看著對方,“小姨,好自為之。”
世界到底被擺正到什麼地步,賞南和江鯽都不太清楚,但對李蘭一家三口肯定沒什麼好處就是了。
見兩人要離開,李蘭立馬要伸手去抓,眼見著她的手指要抓到賞南的頭發,江鯽轉身就捏住了李蘭的手腕直接擰斷,女人疼得慘叫出聲,捂著手彎下腰來。
江鯽看著李蘭疼得渾身顫抖的身體,他輕聲道:“我不知道會傷到你,你不應該動賞南的,我……我太愛他了。”
賞南:“……”前邊兩句還算正常,第三句……場合不太合適吧。
留下已經疼到快要暈厥的李蘭,江鯽拉著賞南離開這片鬨哄哄的地方,因為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警察很快也來了。
兩人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臨還留在這裡的東西全部都往樓道裡的垃圾運輸通道丟,丟到錢包的時候,裡頭嘩啦啦掉出一堆卡,學生證也在。
賞南本想直接全踹進去,結果卻看見證件上麵的名字都是江鯽,甚至連回來的機票印著的都是江鯽的信息。
現成的,可以用。
賞南把一堆證件都撿了起來。
難怪14說江臨的所有信息都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也是,畢竟已經是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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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童喜也回來了。他到家時,一邊搓著手想讓自己快點暖和起來,一邊說:“底下怎麼有警車?”
“你猜。”賞南已經洗了澡,穿一身白色珊瑚絨的睡衣,睡衣還自帶一個有耳朵的帽子,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呆萌很多。
“我怎麼猜?誰家打孩子把孩子打得報警了?”童喜瞎說了一個。
“不是,”賞南搖搖頭,順便還接過江鯽遞過來的葡萄,“是李蘭和國丙想進來,被保安攔住了,保安說他們不是這裡的業主,不讓進。”
童喜一時之間沒理解過來,良久過去,他捧著下巴以防掉下來,“我的老天爺,江臨的身體裡居然能碾出這麼多東西來,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財富啊!”
“那他們報警了,怎麼辦?”
賞南很淡定,“報警也沒用,這不是警察來就有用的事情,他們貪下江鯽父母賠償金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天?”
童喜的擔憂是對的,警察在童喜回來後沒幾分鐘便登了門,並且帶著李蘭和國丙。
李蘭的手被做了簡單的處理,她吊著手,頭發衣服亂糟糟的,門一打開,她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指著空氣說道:“這就是我的房子,警察同誌,這真的是我和我老公的房子。”
屋子裡的三人靜靜地看著她。
李蘭又指向江鯽,“他是我外甥,死了都三年了,他現在根本就不是人,他還能隨便附彆人身,我的兒子就是被他推下車的!”
警察來的時候見李蘭信誓旦旦言之鑿鑿本來還有些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是不是小區物業把人家資料搞錯了,可現在聽了李蘭這一番話,他們覺得,那小區保安沒說錯,這真有可能是個瘋子。
“你們是租戶,是嗎?”警察問幾個男生。
賞南和童喜一起點點頭。
“那和你們簽訂合同的人是誰呢?”
[14:江鯽。]
賞南:“江鯽。”
童喜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雖然他知道江鯽的人生軌跡已經被扭正,但問題是,這房子不一定也會被扭到江鯽名下啊!
警察提出看一看他們的合同。
“在我那兒,我去找。”童喜滿頭大汗地去翻找合同,他手都在抖,因為這個謊要是沒圓過來,那事態可就太令人難堪了。
合同被壓在箱子底下,童喜好不容易翻出來,警察就等在門口,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等,拿著合同便跑了出去。
“你去。”童喜看見警察就緊張,他把合同遞給賞南。
賞南接過合同,不明白為什麼這薄薄的幾張紙怎麼拿著還有些沉手,但看童喜緊張得嘴唇發白,他也不好意思問,警察又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他也不好拆開仔仔細細地看,說不定他們還以為自己在做賊心虛呢。
“這是合同。”賞南把合同遞過去。
合同在警察手中逐頁展開,裡頭一個本子直直地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啪”的一聲。
還沒等看清是什麼,就被眼疾手快的李蘭一把搶著撿起來,李蘭看著手裡的東西,拿在手中揮了揮,“房產證!現在沒話說了吧,這是我的房產證。”
的確是房產證沒錯,童喜呼吸一滯,心臟狂跳,李蘭之前可沒把房產證給他和賞南,現在房產證出現在了他們手中,那就說明,這房子可能真的已經在江鯽名下。
但李蘭卻還不知情,她已經被今天的事情弄得暈頭轉向,疲憊不堪,她無法再維持優雅知性,但粗魯野蠻也不是她的本性。
可此時,她不受控製地露出得意洋洋的眼神,覺得自己拿到了最強有力的證據。
警察皺眉,“拿過來我看看。”
李蘭表情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她把房產證遞給警察,隻等著塵埃落定後就將這三人趕出去,再找人捉鬼。
此時此刻,她恨極了江鯽,讓江臨出車禍,讓自己一家在一天之內經曆巨變,讓自己的修養得體蕩然無存。
警察翻開房產證,看了眼李蘭,“女士,您的名字是……”
李蘭揚起唇角,回答道:“李蘭。”
警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確認自己沒看錯證件上麵的名字,也確認自己不是文盲,“業主不是你。”是一個叫江鯽的人。
不止房產證上是江鯽的名字,合同和收據上簽下的也都是江鯽的名字。
“你們是租戶,手裡為什麼會拿著房產證?”
賞南:我雖然知道,但實情好像不能說吧......
賞南回答不上來,童喜就更加回答不上來了。
警察正欲再問時,江鯽從賞南身後出現,拿走了警察手中屬於他的房產證,乖巧禮貌地笑起來,“因為租戶是我的男朋友,我把房產證放在我男朋友手裡,警察叔叔,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