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賞南伸手掀開被子,從床板上摸出幾張紙,“醫院的就診記錄本,打了我是要出人命的。”
錢雄:“…..沒看出來你還挺賊的。”
西區宿舍住的人不是新生,可能有幾個沒床位了插//進去住的可憐蟲新生,但老生絕對占大多數。
以往的西區宿舍後門會有不少小情侶沒完沒了地談情說愛,今天晚上,後門被人提前清了場,幾塊大石頭上麵坐了幾個醜得各有千秋的老生,唯一一個清秀的,蹲在地上,嘴裡叼著根眼,手邊放著一根鋼管,而他們的左右,零零總總加起來足有五十多個人。
和他們比起來,迎麵過來的幾個男生氣勢完全不夠看的,心虛的紀一張咚咚還落在了老後麵。
趙建波強裝鎮定,“不到非必要,一定不要先動手,能和解最好。”他對賞南說。
終於等來了人,程葉吹了幾口煙,用食指數了數麵前的人,“差一個,蕭睚沒來?”
“你他媽管蕭睚來沒來,你說個幾把說!”趙建波唾沫星子都吐在了程葉頭發上。
賞南憶起一分鐘前還在說“能和解最好”的趙建波,“……”
程葉吐掉煙蒂,大拇指把煙蒂按進泥坑裡,冷笑一聲,摁滅煙蒂,他便拾起腳邊的鋼管,隻是鋼管剛離地沒兩秒鐘,身後茫茫黑夜中突然跳出來一隻氣喘籲籲的金毛,直接撲在了程葉後背,把程葉撲了個狗吃屎。
“靠,什麼玩意兒?!”程葉呸呸掉嘴巴裡的泥土,一回過頭就看見呲著牙齒流著口水看著他的金毛。
失去主人的大型犬和野獸無異。
程葉咽了咽口水,“我草這逼狗從哪兒出來的?”
賞南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對上金毛的眼神,對方渾厚的嗓音響起,“牙哥讓我來的。”說完後,它狠狠一口咬在程葉的後背,瘋狂甩了幾下,見了血,程葉也終於反應過來,他用手肘將金毛掀翻在地,被人扶起來,再看清眼前景象時,已經有些不敢動了。
一雙雙發著光的眼睛出現在身後田野裡,犬類的低吼聲一聲接著一聲。
金毛梅梅子爬起來,冷哼一聲,“這回我可是搖了一百多隻狗。”
這太奇怪了!
李賽賽忍著不讓自己尖叫出聲,學校附近野狗多他知道,可多就算了,為什麼會突然聚集起來?而且攻擊性還這麼強?
賞南手腳也冰涼了一瞬,任誰看見這麼多野狗也會頭皮發麻,可當他想起之前蕭睚來電話說他叫了幫手,幫手指的原來是它們麼?
既然是蕭睚叫來的,那他就不怕了,而且那隻大金毛看著還挺憨厚老實。
程葉臉上的不解慢慢消失,他朝旁邊的人說:“打死一隻狗,我給他一千,打死那隻金毛,我給一萬。”他笑著說出這句話,笑容異常蒼白扭曲,因為被金毛咬穿的位置,正汨汨往外滲著血。
隻是他話音剛落,金毛就將他再次撲倒,將他肩膀咬得鮮血如注,十多個人盯上了它,它的後方不安全。
程葉用拳頭大力捶打著金毛的腹部,賞南無法坐視不理,他想都沒想,直接從錢雄手中奪過砍刀,毫不猶豫地用刀背擊打在預備偷襲金毛的一個男生手臂上。
男生吃痛,鋼管掉在了地上,金毛放開程葉,轉身去撕咬後麵的人。
但一萬塊對普通學生來說,誘惑力簡直太大了,往金毛撲過去的人最多,金毛根本應付不過來。
周遭野狗的慘叫聲和學生的慘叫聲綿延不絕,311宿舍的人見賞南都參加戰鬥了,也立刻混入其中,他們都不怎麼擅長打架,但是幫野狗幾下子還是沒問題的。
總不能讓這些狗哥單打獨鬥,它們隻有一張嘴,人類卻知道使用各種兵器。
但儘管已經儘力閃避,該負傷的還是負了傷,程葉叫來的人太擅長打架。
蕭睚往這邊撲過來的時候,賞南正用刀背狠狠敲著一個男生的後背。
有了蕭睚的加入,野狗隊很快占了上風,他看著並不十分強壯,但一腳能將一個成年人踹出去好幾米遠。
蕭睚直接跟著味兒找到了程葉,身形高大的男生站在捂著肩膀的程葉麵前,“我是蕭睚,你找我?”
程葉本想眯起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可對方根本沒給他反應和開口說話的機會,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挨上拳頭的那一瞬間,程葉腦海裡出現的全是國內頂尖整形醫院——他的臉一定被打變形了。
蕭睚壓根沒有把人類的反抗放在眼裡,如果他用全力,他可以直接打碎這個男生的腦袋。
但他不想惹麻煩,點到為止。
他隻是把程葉的腿踩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希望程葉能安分一段時間。
程葉被人背著跑走,幾隻田園犬就差追進學校內,回來的時候,其中一隻還咬著一條不知道從誰身上撕下來的牛仔褲布料。
現如今,311宿舍除了蕭睚,包括賞南,每個人臉上都是鼻青臉腫,賞南估計是因為長得秀氣,臉上青了幾塊也依舊秀氣,不醜。
那一百多隻野狗很快全部撤離現場,沒有繼續逗留,隻有金毛留了下來,它受傷了,後背挨了一刀,刀口兩側的肉分離,一條鮮紅的口子暴露在空氣中,鮮血染紅了他那一塊兒的狗毛。
“真是無語,痛死我了。”它舔舔爪子,在蕭睚腳邊趴了下來。
“它要去醫院才行。”賞南指著金毛。
李賽賽心臟還在狂跳,他用劫後餘生的大鬆一口氣的語氣說道:“蕭睚你來得可真及時,不然我們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
“那些人好多好像是校外人士,給錢什麼都乾。”錢雄說。
“以後怎麼辦啊?”紀一雙手一直在顫抖,雖然剛剛打上頭時,他還覺得挺刺激的,可這次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攻擊那些人的野狗幫忙,還有蕭睚,如果以後再度發生,那他們真不一定能打得過。
“怕什麼?”趙建波受的傷最重,他今天的模樣和他剛開學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程葉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以後這學校誰說了算,還真不一定。”
張咚咚也鼓足勇氣開口,“對,老大誰都能做,憑什麼我們要受欺負?!”
蕭睚沒參與要當老大的話題,他踢了踢金毛,“我送它去醫院,今晚不回宿舍。”
金毛慢悠悠地跟在蕭睚旁邊走。
看著一人一狗的背影,賞南回頭對室友說:“我也跟上去看看吧,不用給我留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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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傷成這樣?”晚上在醫院值班的醫生皺著眉,她以為賞南和蕭睚是這隻金毛的主人,眼神責備。
蕭睚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
醫生的表情更不悅了,不負責任的主人造成寵物受傷的例子她見過太多了。
賞南趕忙道:“這隻金毛是我們在路上發現的,我和我朋友看見它受了傷,就把它帶過來看看。”
醫生的表情這才緩和。
“失血有點多,我先處理傷口,它這可能得住院觀察兩天,而且現在天熱,傷口感染很容易要它的命。”說完,醫生就去準備工具和藥品了。
梅梅子躺在床上,一臉抗拒,“我不要住院。”
賞南看著對方,沒做聲,但梅梅子還在說話,它好像很害怕,尾巴都夾了起來,剛剛大殺四方時都沒害怕,“我不住院,我上次住院,住著住著我主人就不來了。”
賞南依舊看著對方,他觀察到蕭睚在一旁低頭看手機,才彎下腰,貼在梅梅子耳朵旁邊說道:“那我每天來看你。”
!
!!
“你能聽懂我說話?你也是狗?”梅梅子的表情很明顯變得開心起來。
“我是人,但我就是能聽懂狗狗說話。”賞南小聲說。
“你為什麼能聽懂狗說話?我的主人都聽不懂,他還是重點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呢。”
“啊,我也不清楚。”
蕭睚走過來時,賞南已經停下了和金毛聊天,醫生推著治療車過來,發現本來無精打采的金毛怎麼變得神采奕奕的,“想到好吃的啦,這麼開心……“醫生拍了拍它的頭。
將金毛安置好,時間都已經淩晨兩點了,大街上的車輛都少了許多,偶爾路過一輛空的出租車。
“我還有事,你可以回去了。”出了寵物醫院,蕭睚對賞南說道。
“這時候回去大家肯定都睡了,吵醒他們挺不好的,你有什麼事啊,需要我幫忙嗎?”賞南走在蕭睚身旁,蕭睚步伐邁得很大,賞南要改變他平時慢悠悠的步行速度才能跟上對方。
深濃夜色中,蕭睚冷淡的目光掃了賞南一眼,賞南主動說:“蕭睚,剛剛那些狗,我發現,我能聽懂它們說話,我突然就聽懂了。”
空氣開始凝固。
蕭睚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像是隨時要朝賞南露出獠牙。
賞南手心冒汗,他其實是在賭,賭蕭睚這隻狼犬的純良度,他裝作看不見對方逐漸開始有攻擊性的眼神,也裝作不知道蕭睚的真實身份,繼續說:“剛剛這隻金毛叫梅梅子,它叫你牙哥,是你一直在照顧流浪狗?蕭睚,你人好好哦。”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賞南心跳有些加速。
“蕭睚,我可以跟你一起照顧他們嗎?我特彆喜歡小動物。”喜歡小動物是賞南的真心話。
蕭睚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攥進手心。
他不厭惡自己的身份,卻嫌惡犬類的下賤,隻要人類施舍一分的善意,它們就恨不得回報一萬分。
哪怕它們麵對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類,也無法撼動它們永遠對主人唯命是從和忠誠的決心。
賞南明顯發育不良,連自己都養不活,在人類群體中完全不算優秀,所以也不算優質主人。哪怕做個夥伴都還不夠格。
可他善良,還溫柔,會輕輕去安撫因為疼痛而暴躁的金毛,不嫌棄蹭在衣服上的口水和黑腳印……
在犬類眼裡,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蕭睚漆黑冰冷的目光在賞南臉上一寸寸掠過,如果站在自己麵前這個男生的善意和討好是虛假的,那它會毫不留情地撲上去撕開他的喉嚨,可它現在感受到的善意明顯發自對方的內心。
饒是蕭睚已經可以算是人類,可它身體深處仍舊渴望被撫摸,被馴養,這是它的天性。
然而,對方並沒有說要馴養它,蕭睚暴戾的情緒逐漸冷卻下來。
過了良久,賞南終於等到了蕭睚渾身氣息從危險變得平靜,賞南幾乎能想象出一隻狼犬停止不安的低吼、收起獠牙的場景,他笑了笑,“可以嗎?”
“隨你。”蕭睚丟下語氣冷淡的兩個字,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