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睚一起乘坐擺渡車離開,蕭睚靠在椅背上,腿上放著書包,他目光平靜幽深地注視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
他堅毅冷淡的側臉,很符合他本身的性格,賞南看了他一會兒,慢慢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低頭看手機。
[媽媽:下周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回家吃頓飯吧。]
[媽媽:正好你小姨從外地回來了,川川也回來了,你倆可以一起玩兒。]
川川是小姨的兒子,今年剛初一,賞南的身體本能地產生厭惡情緒,那這個小孩兒估計不是很討喜歡。
“蕭睚,你想去我家玩嗎?”賞南抬起頭,問道。
“好。”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說好?”
“沒有。”
“……”
-
公共澡堂晚上八到九點是最熱鬨的,新生之間的關係普遍不錯,洗澡的時候喜歡多一些多餘又無聊的交流,賞南一般會特意錯過洗澡高峰期,晚點再去。
蕭睚無所謂,他每次想去就去。
李賽賽不斷放大著圖層塗塗畫畫,還不忘八卦,“蕭睚得多自信啊,媽的,我上個星期被幾個賤種笑了整整十分鐘。”
趙建波用扭曲的表情嗦著冰棍,“就算不看我都知道,蕭睚這麼能打,嗯,其他方麵也一定很能打。”
賞南在網上搜了些以前沒看見過的論文和知識點擴充自己,他看的都非常雜,該學的他都已經會了,所以時不時也會聽室友聊聊天。
“賽賽,等會我們可以一起去澡堂,我也還沒去。”賞南也被幾個討嫌的男生笑話過,反正路過的狗都逃不過被他們指指點點的命運。
李賽賽:“你也小?”
賞南:“……你活該被嘲笑。”
蕭睚回來的時候,宿舍裡吵鬨聲慢慢小下來,隻有吃東西和打遊戲的聲音,李賽賽和趙建波的視線跟著蕭睚的移動路線移動,蕭睚的腹肌相當漂亮,比許多吃補充劑吃出來的膨化物要賞心悅目許多,可平時他們也沒怎麼看見蕭睚健身。相反,蕭睚吃特多,還特愛睡覺。
“咋練的啊這是!”趙建波感覺自己都快成了螳螂。
李賽賽舉著他的電子筆,“這是,天賦!”
賞南已經拿了睡衣和臉盆,“走了,洗澡去。”
“好!”李賽賽丟下平板,從床上翻出自己水卡,抱著早就準備好的臉盆跑出宿舍了。
他一走,趙建波立刻就摘下耳機,撿起李賽賽放在桌子上沒關閉頁麵的平板,“錢雄!快來!我們來看賽賽整天搗鼓些什麼東西呢?口水都掉下來了!”
錢雄慢吞吞挪過來,趙建波又招呼著在一旁擦頭發的蕭睚,“蕭睚,你也來,我們一起看,好東西要一起分享。”蕭睚是被他硬拖過去的。
頁麵上是還沒完成的畫,人體勾勒得標準流暢……
“這畫的什麼啊?”趙建波橫著也不對豎著也不對,“我咋看不明白啊?”
“蠢,我來。”錢雄奪過平板,把頁麵縮小到標準比,內容頓時就變得清晰了——畫上麵是兩個男生,沒有臉,暫且隻有個橢圓的頭,其中一個人的體型明顯比另外一個大上一倍,清瘦細弱的那個人用雙腿圈著對方的腿……
“賽賽這看不出來啊,還會這一手?”趙建波撓撓頭,“可惜還沒畫完。”
錢雄把平板慢慢放大,觀察了一些比較細微的地方,李賽賽應該有畫之前先打框的習慣,所以除了這兩個主要角色,他自己還有許多設定還沒畫出來,而那些設定,可能才是這幅畫的特彆之處。
“等畫完了再看。”錢雄把平板放了回去。
趙建波拉住兩人,“你倆想談戀愛不?”
“不想。”錢雄回答道,“你要談?”
“那倒不是,我雖然喜歡美女,可我不想談戀愛,我沒錢,我姐說要月薪五萬才能談女朋友,不然女朋友會變醜,”趙建波顯然十分信任他姐,“是班裡有兩個女生,讓我問問你倆要不要找對象,估計是對你倆有意思。”
“不想。”
這次是蕭睚回答。
“為什麼啊?蕭睚你條件這麼好……”
“沒有為什麼,”蕭睚甩開趙建波的手,回到自己床上坐下,“我沒打算談戀愛。”
他是狗,不是人類,不會和人類產生什麼感情,可他也無法去喜歡一隻狗,想到此,他腦海中逐漸浮現出的卻是賞南的臉。
他被自己的爪子按住,柔軟白皙像嫩豆腐塊一樣的臉,亂糟糟的頭發,因為羞惱冒出的眼淚。
賞南逐漸在占據他的人生,他不需要愛情。
.
周一有綜合實踐課,一項每個專業都要上一個學期的課程,主要鍛煉學生的動手能力,做一些“手工”。
是不同專業的班組合成一個大班一塊兒上課,比較節約資源。
賞南他們班和高傑出他們班組合到一起了,高傑出是動物藥學,念名字的時候高傑出也發現了,興奮地朝賞南揮手。
看見這一幕,蕭睚腮幫子微微抽動了一下。
“賞南,高傑出,王澤旺,劉苄,你們四個一組。”老師在前頭拿著花名冊念出小組成員的名字,之後的課都要按照這個小組劃分上課。
綜合實踐課和其他的課不一樣,這課完全就是為了豐富學生學習經曆,類似於活動性質,做自己想做的東西。
木工、電焊、組裝……每節課的主要內容都不同。
所以老師拿到手的花名冊也是全部被打亂了的。
李賽賽小聲說:“我還以為會按照寢室或者學號分組呢,我不想和不認識的人一起。”
但那也沒有辦法。
賞南甚至沒有和蕭睚在同一所教室,他在蕭睚隔壁的教室,蕭睚的組員隻有一個是同班同學,另外兩個也是動物藥學專業,那兩位似乎認識蕭睚,但沒想到自己會和蕭睚分在同一個班,念到名字的時候,兩人臉上寫滿了激動和興奮。
“下課見。”賞南朝蕭睚揮揮手,背著書包和高傑出一塊去旁邊教室了。
蕭睚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賞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才慢慢收回。
他們今天實踐內容是做電動桌上擺件,四種不同款式的擺件任選一種,根據步驟自己敲敲打打地做,組員之間相互討論,老師負責轉來轉去,指導需要指導的學生。
大家搞得熱火朝天,賞南坐在位置上抓著一把零件,這個課老師要求不嚴,做不做都能拿到學分——因為有些同學就是動手能力差,敲敲打打半天也敲不成功。
他聽高傑出在說一些學校裡的八卦。
“你知道嗎?他們最近在評比校花和校草,然後兩女的為了爭校花打起來了,我草你肯定不知道,聽說都打進醫院了。”
“爭那校草的也是,不知道聽說說的選上了有獎金,七八個爭校草的打群架。”高傑出覺得刺激得不行。
“他們都很帥?”
“帥狗屁,還不如你。”高傑出插上電,估計是哪兒沒接好,把自己電了一下,他趕緊倒了電閘,嘴裡繼續說,“就是一群窩瓜打來打去,要我說,你和你寢室那個大佬,倒還能爭爭校草。”
“我也打不過蕭睚啊。”賞南選了個白毛小狗的款式,有點像哈士奇,工藝潦草,賞南選中它是因為它是小狗,沒有其他的理由。
“也是,蕭睚可是能以一打幾十。”高傑出歎了口氣,語氣羨慕,“不過他還真很講義氣,都是新生,他居然這麼維護自己宿舍。剛開學那時候,程葉的人來我們宿舍收錢,你是沒看見我宿舍有兩個人那嘴臉,直接上去當舔狗。”
“那確實不太好。”賞南不好做評價,因為他自己那時候也挺慫的。
“還有兩個小時才下課,我餓了,”賞南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組裝著小狗擺件,“小狗也一定餓了。”
高傑出聽見了賞南的碎碎念,以為他說的是擺件小狗餓了,心想:好幼稚的大學生。
蕭睚十分鐘就裝好了擺件,他坐在位置上看書,組員找他說話他也不搭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周遭氣壓低得不能再低。
等待下課鈴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一分鐘變成了一整年,許久不再產生變動的情緒也開始變得焦躁不安,灼亮的白日顏色逐漸被暗色包圍吞噬,成了陰沉的鉛灰色。
下課鈴一響,蕭睚就把書裝進書包,做好的擺件都沒要,直接從後門走了。
賞南和高傑出一塊兒出來,高傑出一直說要和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一出來,就看見了靠在旁邊牆壁上的蕭睚,蕭睚麵色冷淡,眸光也跟倒了一整桶冰塊兒進去了一樣,他視線落在高傑出臉上,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個人出現在賞南身邊了。
“額,賞南,我們改日再一塊兒吃吧,”高傑出磕巴道,他覺得蕭睚太凶了,他想巴結也不敢巴結,“先走了哈。”
看出蕭睚不高興,賞南把自己做的成品捧到蕭睚麵前,“我做的小狗,送給你。”
蕭睚因為不安和戒備仿若遍身豎起的毛發驟然柔軟服帖,他從賞南手中拿走送給自己的小狗擺件,“謝謝。”
以為這就算哄好了的賞南鬆了口氣,他剛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給蕭睚,就見蕭睚漆黑冷淡的眼神從擺件移到自己臉上。
他偏低的聲線說話時帶著貴金屬般的質感,“我不喜歡你跟彆人走,不喜歡你和彆人在一起,不喜歡被丟下。”
蕭睚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往前走了一步,低頭逼視著賞南,犬類對自己喜歡的人和事物以及領地有著天然的占有欲,而占有欲在蕭睚身上隻會多,而不會少。
在人類生命中無比重要的角色,放在犬類的生命中,都不抵它們對自己主人的喜愛。
“我指的是任何人,你的同學,你的朋友,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