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小狗才會戴項圈。”賞南用手指捏了捏蕭睚的臉, 蕭睚冷淡的神色不變,於是,賞南接著又說道, “但是你可以在你的項圈上麵刻上我的名字。”
蕭睚垂眼,似乎是在思考賞南的提議是否可行, 過了半晌,他點頭,“好。”
宿舍裡的人都因為錢雄意外受傷跟著去醫務室了, 周遭頓時變得冷冷清清, 走廊裡路過的同學拖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都清晰可聽。
獨自和蕭睚待在一個空間內, 與平時大家混在一起的感受截然不同。
或許是犬類的天性,賞南不管做什麼,都能感覺到蕭睚的視線在跟隨著自己,可蕭睚的視線卻又和其他狗不同, 因為在蕭睚的眼中,賞南不僅是他的主人, 也是他的男朋友。
熄燈了。
賞南本來還坐在電腦前麵回複章巒的消息, 宿舍就因為熄燈陷進黑暗,他都還沒適應這種黑暗, 想要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電腦屏幕上,腰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摟住, 賞南完全反應不過來, 那股力來得又快又猛。
等他反應過來時, 人已經躺在了蕭睚的床上, 蕭睚貼在他的身後,嚴絲合縫的擁抱。
真的是,
好黏人啊!
[14:你沒感覺錯, 是到目前為止最黏人的一隻怪物。]
[14:動物係怪物和其他類彆怪物有所不同,其他類彆怪物的攻擊性和黑化值掛鉤,動物係怪物卻是從頭到尾都有可能傷害人類的,黑化值就算降至0,隻要沒有主人,就算披著人皮,也不能改變它們是野生動物的本質。]
[14:就像你的寵物祁令,它在你麵前表現得那麼溫順,但是當你的世界一進入畸變,當它固執地以為你背叛了它,它便朝你露出獠牙。]
趙建波他們直到半夜才回來,身上帶著燒烤攤的作料味兒還有濃濃的啤酒味道。
看見賞南和蕭睚已經睡著,一行人輕手輕腳地洗漱爬上床,宿舍始終靜悄悄的。
過了好半天,錢雄摸著還在發疼的後腦勺說道:“趙建波你以後再胡咧咧我和誰談戀愛,什麼大胸女長腿女,我就把你嘴撕了。”
“知道了知道了。”趙建波不耐煩道。
半點動靜都能讓蕭睚瞬間清醒過來,聽著錢雄和趙建波你一句我一句地又開始吵吵,他閉上眼睛,過了幾秒鐘,他橫在賞南腰上的手臂緩緩往上,單薄的睡衣底下,毫不費力地就碰到了。
不大。
賞南腿長,這是平時就能看見的,並且腰細,雖然個子不算高,可是比例極好,骨頭細,所以不管是看著還是摸著,都不是乾巴巴的瘦。
蕭睚把滑下去的毯子給賞南重新蓋上,現在的天氣溫度對他來說還有些熱,但人類應該已經在感到冷了。
-
輔導員那裡的假很好請,他不怎麼管事,加上他老婆前不久生了對雙胞胎,他在學生身上放的心思就更少,賞南和蕭睚去請假,他就問了句做什麼,也沒懷疑理由的真實性,直接就簽了字,並且還祝賞南早日康複。
但賞南說的是家裡有事,不是自己生病。
校門口,三個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花壇邊上,耶耶手裡拿著隻冰棍兒,斑斑和孟三則是一臉凝重的愁容。
看見蕭睚,孟三忙朝他跑過去,斑斑和耶耶接連跟上。
“昨天晚上,我們已經和幾個區的小組長聯係上了,約定好了集合地點,我們隻需要和貨車一起過去接它們就可以了,出了南川,大家就安全了。”孟三背著一隻鼓鼓囊囊的書包,看向賞南,“跟著小南其實最安全,小南是人類,在南川有家,遇見麻煩的話,蒙混過關的概率更高,所以斑斑和耶耶跟著小南會更好。”
“吃嗎?”耶耶把手裡另外一支還沒有開封的冰棍遞給賞南。
賞南搖搖頭,“你自己吃吧。”
蕭睚看了眼賞南,“注意安全。”
說完以後,他似乎還有話想說,卻沒有說出口來。
賞南主動問道:“怎麼了?”
蕭睚沒再猶豫,說道:“它們兩個如果不聽話,可以打。”
斑斑and耶耶:“……”
耶耶:“現在養狗都講究科學,打是不可以的,要和我們好好說,要給獎勵,比如凍乾零食什麼的,最好還能有罐頭……”
等他說完,蕭睚已經和孟三走出去好遠。
斑斑沒管他,看著賞南說道:“貨車我們一早就叫好了,是封閉式車廂,有一麵車窗,而且最近天氣不太熱,所以也不用擔心中暑,隻管往車裡塞就行,孟三給了司機不少錢,他說拉大糞都可以。”
“那走吧。”
貨車司機姓張,他讓幾個小同學叫他張師傅,張師傅是南川本地人,平時就靠拉貨掙錢,接到這筆生意,他是大賺了,可也好奇。
在開往目的地的路程中,張師傅忍不住問:“這流浪狗到處都是,你們哪能救得過來?”
斑斑和耶耶對賞南是一個樣,對陌生人類又是另外一個樣,和孟三的靈活變通不同,斑斑和耶耶渾身僵硬緊繃地坐在位置上,對張師傅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賞南坐在副駕駛,想了想,說:“儘力而為而已。”
貨車開的速度不快,視野極高,隔一段路,就能看見穿藍色製服的打狗人舉著網和棍在花壇裡四處翻找。
張師傅的眼睛往外看了好幾眼,感歎道:“這回政府是動真格的了,以後南川的大街上就變乾淨咯。”
耶耶的後槽牙登時就咬緊。
日光明亮,空氣微涼。
蕭睚從貨車上一步下來,人類沒有那麼靈的鼻子,聞不到蕭睚身上的味道,但犬類可以,他一出現,陰涼的小巷牆壁後麵就慢騰騰走出來幾隻胖瘦不一的流浪狗。
“就你們幾個?”蕭睚問道。
接著,牆壁後麵又陸陸續續走出來一十多隻,其中有四五隻身上有明顯的傷口。
孟三不用問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背著書包跑過去,“先上車,上車了我給你們處理傷口。”
司機坐在車上甚至都不敢說話,他隻覺得狗這玩意兒真他娘的神,居然能聽懂人話,還知道一起在這兒等救援,改明兒他也養一隻。
貨車的車廂離地麵很遠,流浪狗幾乎沒有高大健壯的個頭,亂配出來的雜交狗更多。
蕭睚挽起衣袖,彎腰把它們一隻隻丟進車廂。
孟三跟著上了車廂。
貨車在行進的路上偶爾顛簸,孟三拉開書包,直接坐在車廂裡,“受傷了的過來。”說完,他還從書包裡拿出幾包準備好的肉,“你們先吃點。”
看見肉,一群狗立刻撲過去搶奪,狼吞虎咽的樣子看著有些嚇人。
被孟三抓著爪子消毒傷口的田園犬語氣低落地說道:“我們好幾天沒吃飽了,他們在很多地方撒了老鼠藥農藥之類的東西,毒死了不少狗。”
另外一隻狗說道:“被毒死的狗在晚上的時候會有打狗人開車來一隻隻地撿走,肯定不是焚燒,肯定是送到狗肉館子裡去了。”
孟三身體不穩,滿頭大汗,“出了南川,就靠你們自己了,離人類遠點,彆什麼都去吃。”
“知道。”
“明白。”
南川的區域劃分非常細,它共分為十一個區,所以流浪狗聯盟也有十一個小組,地區較為繁華的小組有時候一車還拉不完,一接一送就是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日光慢慢傾斜,大家臉上慢慢都出現了疲意。
其他區域的狗都沒見過賞南,初見賞南時,它們又急又害怕,怕這是來清理它們的工作人員,要把它們一網打儘,大多數時候都需要斑斑耶耶出麵解釋,它們才能想起來對方是三哥昨晚說過的小南。
天快黑時,賞南和斑斑耶耶還有張師傅在路邊的麵館吃飯,耶耶舉著筷子,“我還沒吃過鹵麵呢!給我來三大碗!!!”
看見吃的,累得蔫了吧唧的耶耶立刻又滿血複活了。
賞南叫了一大盆鹵肉和素菜拚盤,張師傅被嚇到了,“會不會太多了?我們吃不完吧。”
“吃得完吃得完,我飯量特彆大!”耶耶把一整個雞腿塞進嘴裡,骨頭都嚼碎了,斑斑看準時機,把骨頭從他嘴裡抽了出來,“骨頭不能吃。”
“不知道牙哥他們那邊怎麼樣了?”斑斑心不在焉,他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眼睛,“你們人…..不是常說,右眼跳災嗎?我右眼一直在跳。”
賞南放下手機,“蕭睚那邊進行得很順利,他在手機上和我說了,隻是孟三說,晚上會有很多打狗人渾水摸魚地打狗,讓我們注意安全。”
張師傅到底是年齡比較大,見識得比小年輕要多,他嗦了幾口麵,“說不定這本來就是為了打狗,不是為了什麼城市環境。”
不過他說了後又說:“但南川的狗確實需要打一打,成群結隊的,嚇死人。”
斑斑和耶耶才不會附和他。
賞南會和張師傅聊幾句,但也不是讚同他。
留下最後五個區是在入夜後慢慢開始往外送,這五個區白日繁華熱鬨,隻有到了晚上,才會慢慢沉寂下來,這幾個區流浪狗數量也最多。它們平時就躲著人類,最近一段時間更是不到餓死不敢四處走動。
賞南見到的每一批狗,都是活在擔驚受怕日子裡的不安麵孔,如果不懂它們的話,確實很難看出動物能有什麼七情六欲,但一旦懂了,再看它們每隻狗的眼睛,裡頭都是害怕和絕望。
大麵積的投毒令它們無法找到食物,打狗隊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身邊同伴一個接一個地消失,生命完完全全不由它們自己做主,死期隨時到來。
零點後,南川徹徹底底安靜消停下來,路上車輛比白日裡少了大半,行人幾乎沒有。
江邊的風呼呼地吹著,貨車停在一片鬱鬱蔥蔥的矮樹旁邊,張師傅覺得有些冷,縮著脖子關上了窗戶。
耶耶彎腰給它們先喂吃的,“等離開南川就好了。”
它們是江流區的,江流區是最繁華的地段之一,聚集的流浪狗數量也是最多的,所以它們連小組長都比其他區多兩個。
賞南粗略數了一下,有八十多隻,傷員數量也到目前為止他見過的最多的一個區,精神也最差。
“到處都有毒藥,大組長不睡覺地巡邏,好不容易休息的時候,趴著的那塊草地上正好有毒藥,大組長當時就死了。”
“我們組被抓走了五十多隻,被直接打死的有一十多隻,小藍的哥哥肚子都被打爛了。”
“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沒有攻擊路人,避讓人類,隻在晚上去撿東西吃,我們隻是想活著而已。”
一道強光照過來,賞南立刻站了起來,他轉身看著舉著手電筒慢慢朝自己所在方向移動的幾人,“誰啊?”他手背在後麵,示意大家先躲起來。
斑斑和耶耶冒著腰,指揮著大家先跑。他倆渾身都害怕得發抖,打狗人身上的味道不同於普通人類,他們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氣。
草叢被帶動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為首的男人眼睛忽的眯起來,“有狗,快追!”他嗓子一喊,其他幾個人立刻跑動起來。
賞南伸手就攔住了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我遛狗呢,你想追我的狗?”
“放屁,誰他媽半夜不睡覺在這裡遛狗,你這種人我這幾天見多了,”男人凶相畢露,“把流浪狗當你爹媽呢,滾!”他說完,狠狠推了賞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