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倒到一半, 賞南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14:彆看了,黑化值沒降。]
“我沒想黑化值的事情,”賞南說道, “說實話, 要不是你偶爾會出現一下, 我都忘記我是在做任務了,也不覺得佑茗還需要被拯救, 我記得他就六歲那年黑化值降過一次吧,之後就再也沒有降過。”
[14:是的你沒記錯,黑化值從六歲之後一絲波動都沒有,愛意值也沒有出現過, 這玩意兒看著軟嘰嘰的, 怎麼犟成這樣?他不會是在玩你吧。]
賞南的水倒好了, 他放下水壺,“彆亂說, 佑茗對我還是挺好的,從小到大,言聽計從……”
[14:它可是怪物,你是在為它說話嗎?]
“我是在為佑茗說話, 不是在為怪物說話,”賞南端著水朝佑茗走過去, “黑化值為什麼九年一個點都沒下降, 我也不清楚, 慢慢來唄。”
[14:那我溜了, 這個任務做得我跟在奶孩子似的,我隱身休息會兒,有情況我會自動上來, 不用喊。]
說隱身就真隱身了。
這九年,14大部分時間都在隱身,說是在奶孩子,好像也可以。
賞南把手裡地水遞給佑茗,“喝吧。”
侍應生推著餐車進來,賞南看了一眼,同喝多了的佑茗說:“等會吃點東西,感覺應該會好很多。”
佑茗仰頭把一杯水一飲而儘。
吳夋被捏得一臉紅印子,眼淚直冒,他搓著臉從沙發上爬起來,往餐桌邊上走去,“吃飯了吃飯了,我快餓死了!”
菜都是在賞南前麵來地人點的,賞南不是全部都喜歡吃,他隻挑自己愛吃的,想到旁邊的佑茗喝醉了,他也會照顧著點兒。
“你想吃什麼和我說,我幫你夾。”若不是喝醉了,平時的佑茗,還真沒這個待遇。
佑茗不說,賞南就把自己覺得好吃的夾給佑茗,除了甜口的菜,佑茗應該都喜歡,賞南想道。
而佑茗則握著筷子,一言不發地把賞南夾給他的菜統統吃光。
班裡幾個最調皮搗蛋的男生抱著啤酒瓶從賞南後方繞過來,擠進白裙子女生和齙牙小男生之間,舉著酒瓶,裝成大人樣子,說道:“大家同學一場,也是緣分,喝了這杯酒,我們以後就各自奔前程,我先乾了這瓶。”說完,他對瓶口吹完了那一整瓶啤酒。
真成年人賞南隻顧低頭吃菜,碰到要喝酒的時候,隻抿一口,因為等會還要帶著喝醉的佑茗一起回家。
賞南家裡在這群學生當中不算最富的,可也能排在前幾了,張心心會來事兒,和幼兒園以及小學時候一樣,老師和同學家長都喜歡她,知道她兒子優秀,老公手裡好幾個大單,就更加希望自家孩子和賞南平時多來往了。
“賞南,來,我也敬你一杯。”領頭的男生快和佑茗一樣高了,但是長相自然不如佑茗,他是錢堆著養出來的,身上有一股錢能解決的人都不算人的目中無人感,“回頭希望咱們能上同一所高中。“和之前一樣,他說完就自己吹空了一瓶酒,賞南硬著頭皮,喝掉了自己手上這杯。
賞南喝酒時候的模樣和他平時的溫和明朗的性格不太相符,吃喝時自然不可能出現太多表情,麵無表情地的賞南看起來比佑茗還要冷漠呢。
“好了,喝完了,”賞南將杯底給徐歡看,“一帆風順,前程似錦。”賞南做夢也沒想到,初中生都得玩這套了。
徐歡滿意一笑,心想賞南可真上道,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佑茗旁邊,拍了拍佑茗肩膀,“佑茗,喝一杯唄。”
佑茗一顆一顆往嘴裡圍著蝦米,聽見徐歡的聲音,他抬起頭來,好奇道:“你是誰?”
徐歡臉一僵。
吳夋抱著肚子大笑,“佑茗喝醉了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喝醉了哈哈哈哈。”
見徐歡自覺自己下不來台,賞南也打圓場,“我們剛剛一起玩牌,佑茗喝了好些酒,彆說你了,他連我都不認識。”
“小南。”佑茗的聲音溫和地響起。
“……”賞南趕緊補充,“他喝醉了隻認識我。”
雖然都才十五歲,但之前賞南也有聽說過附近初中有打群架被刀削掉了下巴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賞南不想招惹混子,尤其是有錢的混子,有錢的年輕混子更是能避則避。
“不喝就不喝嘛,”徐歡摸摸鼻子,從身後小弟手裡接過一瓶剛打開的啤酒,“我是那種逼人喝酒的人嗎?”
眾人:“……”
徐歡走了,賞南繼續給佑茗夾菜,“你感覺好點了嗎?”
佑茗誠實地搖了搖頭。
吳夋端著一碗飯拖著一把椅子跟猴兒一樣竄到賞南和佑茗中間坐下,他夾了一大塊雕成花的甜口酥魚,一邊吃一邊用非常非常小的聲音說:“我跟你們說一件事兒。“他一笑,顯得更黑了。
賞南對初中生的八卦不是很感興趣,他聽到的大部分都是誰暗戀誰,誰和誰分手了,誰被人堵在樓梯口表白,所以對吳夋帶來的八卦,也不是很想聽——他甚至還從鍋裡夾了塊排骨,越過吳夋,放到佑茗的碗裡。
“徐歡是同性戀!!!”吳夋用非常小的近乎於氣音的分貝喊出了地震山搖驚心動魄感。
賞南知道同性戀,他自己就是,也知道這個世界沒多少同性戀的生存空間,不至於喊打喊殺,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理解這一性取向。
不過他還是和吳夋說:“他才十五,你怎麼知道的?”
“嗯,那個,額,我有一次不小心撞見了他和他一個小弟在小樹林親嘴,親嘴的應該不是朋友吧,朋友肯定是不能親嘴的,我以為隻有男生和女生才能親嘴,沒想到男生和男生也可以,所以我回家後就上網查,原來這叫同性戀,女生和女生之間也可以,也是同性戀。”吳夋頗為得意,像是獲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科研成就一樣。
“以後如果他欺負你們,你們就可以用這個威脅他,告訴他媽,說他在小樹林和男生打啵。”吳夋覺得自己想到的這招,絕妙!
賞南肯定是不會乾這種事,他沒說話,反而是佑茗,難得在他臉上看見對什麼事物感興趣的神情。
“男生和男生親嘴?什麼意思?”他不算成熟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終於有自己知道佑茗不知道的了,吳夋心中很是得意,所以他很樂意給佑茗再解釋解釋。
吳夋:“就是字麵意思啊,男生喜歡男生,就像男生喜歡女生,女生喜歡男生一樣,想和對方談戀愛,牽手親嘴擁抱,還有結婚生孩子,過一輩子,就是這個意思,可不是普通做朋友的意思。”
佑茗聽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這樣嗎?”
“對啊。”吳夋說道。
賞南加了塊魚到佑茗的碗裡,“再不吃就涼了。”
佑茗的思考被打斷,他目光徑直落在賞南的臉上,細白的手指和手臂,還帶著嬰兒肥的稚嫩麵龐,富有青春氣息的發絲與肩腿,之前站在桌子旁邊倒水時,被T恤衣擺擋住的小卻圓翹的屁股——賞南光著屁股在他麵前跑過,他知道有多圓,他小時候就想親一親賞南的屁股,親一親賞南的嘴巴,現在也仍是這個想法。
原來自己,是同性戀麼?
賞南和佑茗中間隔了一個吳夋,一坐下,佑茗的臉就被擋了個嚴嚴實實,賞南隻顧著吃吃喝喝,這家大酒店的餐品味道實在是好,難怪是小城裡最受有錢人青睞的酒店。一座小城,能有手藝這麼好的廚師,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冬瓜湯好好喝,不知道是怎麼吊的。”賞南已經在喝第三碗,他對其他的食物已經不感興趣了,大有把這一大碗冬瓜湯喝見底的架勢。
“好喝嗎?我去問問能不能再加一份。”班長四處轉悠著,收集大家的看法,然後跑去找負責他們這個包房的侍應生。
“謝謝班長。”賞南說道。
吳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走了,他又回到了自己位置,和左右的人照舊聊得很熱鬨。
“佑茗,你還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夾。”
佑茗搖了搖頭,“我吃飽了。”
包房的落地窗外是一大片百合花園,白百合和粉色百合促成了一片耀眼的花海,很適合拍照打卡的花園,附近也的確有一些攝影師在舉著相機拍照。
賞南看了幾眼,在想等會和佑茗吃完了飯要不要也去拍一張,他想得出神,隻覺得腳踝碰上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以為是空啤酒瓶,以為是桌子腿,他沒低頭去看,把腳往後縮了兩步,腳尖立著,腳跟晃來晃去。
在他鞋麵前,一截黑漆漆的觸手趴在地磚上,尖端高高昂起,像眼鏡蛇昂起的頭顱,似乎在思考怎樣才能一把抓住對方的腳踝。
“我去個洗手間。”賞南突然站起來,他放下碗筷,擦了下嘴巴,本想讓佑茗彆到處亂跑,結果對方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想去。”
“對哦,你剛剛喝了那麼多啤酒……”賞南主動拽著佑茗的手臂,“走走走,我們一起。”
吳夋旁邊的白裙子女生看著兩人的背影,“他們關係好好,好像從來沒吵過架呢。”
吳夋啃著鴨架,“吵不起來吵不起來,你是不知道賞南脾氣有多好,我和他一個小區,就沒見他和爸媽頂過嘴,他家是我們小區最和諧的家庭了,他和佑茗也是,從小就這樣。”
“我以為是佑茗關係更好?”女生臉上出現茫然之色,“難道不是嗎?感覺大多數時候都是佑茗在對賞南好……”
“你是不了解內情,”吳夋抓起了第二隻鴨架,“佑茗他爸是個家暴狂,佑茗小時候總是在挨打,他媽也總是在挨打,我們小區的小孩兒都不敢和佑茗玩兒,隻有賞南敢,佑茗他爸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之後,也隻有賞南敢天天在他家玩兒,我反正覺得是賞南縱著佑茗多一些,佑茗這個人,你是不了解,你要是了解,你能討厭死他。”
“我不了解啊,但是我確實不喜歡他,我更喜歡賞南。”
吳夋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眼白裙子,“這話和我說說就行了,佑茗占有欲很強,他不喜歡賞南喜歡彆人,也不喜歡彆人喜歡賞南。”
“啊,他怎麼這樣啊?”
“所以我說他可討厭。”
“真討厭。”
像賞南這樣的人,永遠都不缺朋友,但是隻要佑茗在一天,他身邊就跟荒無人煙的沙漠沒什麼區彆,佑茗就像沙漠裡的流沙,眼鏡蛇,龍卷風,將所有靠近賞南的人驅逐出境,如果做不到的話,他就在賞南麵前裝可憐,偏偏賞南又很吃他這一套。
.
賞南解決完,在水池邊上洗手,他幾乎是和佑茗同時間關上水龍頭的,一關上,他就聽見了洗手間隔間裡的一聲低叫。
賞南一怔,隨即扭頭去看佑茗,佑茗是章魚,聽力自然勝過於人類,他可能之前就聽見了什麼細小的動靜,但賞南沒聽見,所以對於現在這忽而變大的聲音,他的反應並不大。
“你聽見了嗎?”賞南小聲問佑茗,聲音斷斷續續的,但肯定不是幻覺。
這是包房內的洗手間,在裡麵的一定是參加今天聚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