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蝶變 和哥一起睡(1 / 2)

翟青漁的手掌溫熱, 但卻並不像被手掌揉按的感覺,輕飄飄的像風箏從頭發上刮了過去。

賞南一時沒動, “為什麼你標本室其他品種的蝴蝶比藍色蝴蝶少那麼多?”除了藍色蝴蝶, 其他標本盒裡的蝴蝶也十分難以見得。

“我覺得還挺多的,不少了。”翟青漁指的是那些顏色各異的蝴蝶標本,他覺得不算少。

“我是說相比而言。”賞南說。

“那是有點少。”翟青漁青白的眼皮有些疲累地耷拉下來, 看起來仿佛進入了休憩狀態。

這棟房子此刻安靜得可怕, 外麵連絲涼風都沒有,馬路上沒有車路過,但偶爾會有背著背包拎著塑料水桶和魚竿包的大爺路過。

來的第一天看見的那兩隻羊駝蹲在一棵大樹的樹蔭底下,今天吃的是蘋果和梨子。

“我昨天晚上看見了一隻比那些蝴蝶都要大的藍色蝴蝶, 我感覺那隻蝴蝶像是會說話一樣, ”賞南開口徐徐道, “特彆大,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蝴蝶,連在動畫片裡都沒看見過, 然後它忽然朝我飛過來,接著就消失不見了。”

“青漁哥, 這山裡是不是有山神啊?”賞南問的問題聽起來很天真。

翟青漁沒有回答,他是溫柔,但是他對待人的態度太隨心所欲了,心情好就和人多說兩句, 心情好但不想說話的話就不管怎麼引導他都一聲不吭。

賞南偷偷咬了一口後槽牙,望著翟青漁, 試探性地說道:“那隻蝴蝶消失之後,我脖子上麵出現了蝴蝶印記,那隻蝴蝶, 是不是飛進了我的身體裡麵?”

翟青漁終於睜開了眼睛,“哪裡?”

賞南眼底一喜,立刻主動解開衣領,指著脖子上麵比紋身更加栩栩如生的小隻藍蝴蝶說道:“能看見嗎?而且蝴蝶印記部分的觸感和普通皮膚的觸感不一樣。”這點賞南是確確實實的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怪物的一部分進入身體也確實是一件令他感到恐慌的事情。

翟青漁幾乎可以利用這個方式操控世界上所有人,想想就很可怕,幸好他隻專注於自殺和把自己的屍體做成標本。

翟青漁的眉肉眼可見地蹙了起來,那隻蝴蝶就像是依附在花蕊之上的姿態,眨眼一看,就跟活的一樣。

“你身體上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翟青漁問賞南,問了,也打量了對方的臉色精神,都還不錯。

賞南搖頭說:“沒有什麼不舒服,就是昨天晚上在床上突然心很痛。”隱隱的,賞南可能知道怎麼和翟青漁溝通了——就是裝傻,裝什麼都不懂,翟青漁既然願意和他共生肯定也是發自內心接受了他,但除此之外,他和翟青漁表麵上的關係似乎並沒有變得親密,可這種看似表麵上的親密才算是真的靠近彼此,否則共生沒有任何意義。

翟青漁的視線慢慢移開,最後落在了外麵的草坪上,草坪上滿草坪的白色小花,遠遠看過去卻是整片清新翠綠,他看了會兒,才收回目光,抬起雙手,俯下上身親手給賞南扣上解開的領子。

他的呼吸很輕,幾乎就像蝴蝶選定食物後翩翩然落下那樣的重量,就出現在賞南的頭頂,賞南聽見翟青漁說,“以後不要隨便把印記給其他人看。”

“他們會問我是在哪裡紋的。”

翟青漁啞然失笑,“……不是,因為這很奇怪,人類喜歡關注異類也喜歡歧視異類。”

賞南:“但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我也不清楚。”

“喔。”

翟青漁幫賞南係好了扣子,拍拍他的背,“幫我去給那些標本除除灰塵,張媽會教你怎麼做。”

能乾活了,賞南站了起來,把書放到了桌子上,伸了個小懶腰,“青漁哥,那我走咯。”

就在將要去外麵找張媽的時候,房間門裡的座機響了起來,賞南步伐停下,“我去接?”

翟青漁:“你接吧,接電話需要薪水嗎?”

賞南邊往電話那邊走邊說:“算我贈送的福利。”

他比翟青漁想象中和第一眼看起來的要活潑一點,好像也沒那麼看起來那麼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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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我是翟青明的同學,翟青明和朋友出去玩兒了,翟青漁讓我幫忙接電話,有事可以告訴我,我代為轉達。”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但說得很清楚。

電話那邊的人語氣親切,“誒呀是小明的同學啊,我是小明的媽媽。”

賞南眼皮猛地一跳,他偷偷瞄了翟青漁一眼,後者好像一點都不好奇電話是誰打來的,已經拿起了那本詩集開始翻閱。

“唔,您找青明的嗎?”賞南問道。

“我找那小子乾嘛,和他說多一句話我都怕自己會少活一年,”翟媽媽語氣嫌棄道,“我找青漁哦,下周芸城花卉市場有一場大型展演,有很多罕見的稀有品種會在當天做展出,青漁一直都很喜歡花花草草的,如果他想去的話,正好小明放暑假,可以讓小明陪他一起去。”

賞南捂住聽筒,轉達給翟青漁,“你去嗎?”

翟青漁翻了頁書,“再說。”

賞南也把這兩個字轉達給了翟媽媽。

翟媽媽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不過也就歎了口氣而已,還懊惱地說了句“這孩子”,之後,她關心起賞南來,“小明之前就和我說要帶同學來家裡玩,我還以為他說著玩玩的,他帶你們來,直接就帶去青樰山的彆墅玩兒,也沒說帶到家裡給我們見見,過兩天啊,讓小明帶你們到家裡來,我和他爸爸好好招待招待你們。”

“好,謝謝阿姨。”賞南說道。

掛了電話之後,賞南粗略一回憶,翟青漁他媽除了一開始說的是和翟青漁有關的事情,之後就再沒提過翟青漁了。

還有,她說的也不是讓翟青明帶他和衛傑去市裡玩兒,而是帶他和衛傑到家裡去。

那翟青漁住的這棟房子,這座叫青樰山的地方,就不是家了?

“青漁哥,你想去花卉展嗎?我陪你去。”賞南主動說道。

翟青漁抬起眼,脖頸線條和下頜線連接成一條十分溫柔的弧線,“小明喜歡你,你知道嗎?”他溫柔,又果斷。

賞南呼吸一滯,“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彆和我走太近,他會傷心。”翟青漁淡淡道。

翟青明傷不傷心……關賞南什麼事?他沒有對每個人的情感付出挨著去回報同價情感的義務,“我和青明就是好朋友的關係,他沒和我說過喜歡什麼的,更何況,我不喜歡他。”

“青漁哥,我陪你去吧。”賞南再次說道。

翟青漁把書合上,平放在膝蓋上,“好,那你就陪我去吧,記得和小明說一聲。”

屋外那兩隻羊駝已經吃完了水果大餐,靠在一起打起了盹。

進度不錯,賞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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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標本比賞南想象中的還要多,櫃子又高又有許多層,每個標本在擦了之後都要放回到原位,就算翟青漁沒說,賞南也會注意這一點。

張媽在離開標本室之前各種不放心,“哎喲這本來是周管家的工作,現在隻能你來了,那新來的小子怎麼還沒到……小南,你可彆摔了,不過摔壞了也不打緊,翟家賠得起。”

賞南還聽見她自言自語:“養一個殘疾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賞南:……這是能隨便說的嗎?

“這是什麼蝴蝶?”賞南手中拿著一個裝著兩隻白色蝴蝶的標本盒,它們的腹部都特彆圓潤肥碩,翅膀上麵有黑色的圓點,遍布蝴蝶的前後翅,整體看起來就和它粗壯的腹部一樣,圓乎乎的。

[14:沒見過,資料裡沒有這種蝴蝶。]

賞南用趕緊的軟布在標本外麵輕輕擦拭著,每擦拭一次,14的資料庫就多出來一條信息,直到賞南把這個標本盒徹底擦乾淨,這兩隻蝴蝶的資料也全部清晰明了了。

14漠然機械的少年音在賞南腦海中響起。

[14:李雄,李傳,是一對胖子雙胞胎,翟青漁曾經的初中同學,已經死了,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標本。]

賞南差點把標本盒從手裡甩了出去。

“這是兩個人?!”賞南驚訝得在梯子上站不住腳,搖搖欲墜之後,他抱住梯子,“翟青漁殺的?”

[14:不完全是,他們是被黑化值反噬的,你再用手去摸摸其他的標本。]

陽光亮得晃眼睛,賞南卻感覺自己的幾根手指全部失去了溫度,像被凍住了似的,他顫抖著手指隨便去觸摸了幾個蝴蝶標本,他都沒看清被觸摸的標本盒裡麵的蝴蝶具體是什麼樣子。

[14:其中隻有一個是真正的蝴蝶,灰色的那一隻,鮮豔度最低的是真蝴蝶,顏色鮮豔的全是人類,都是死掉的人。]

[14:檢索之後,我係統後麵跳了一句話出來,可以用來安慰宿主。]

賞南正在仰頭看那些蝴蝶標本,他呐呐問道:“什麼話?”

[14:變成蝴蝶,是一種浪漫得宛如詩歌的死亡方式,成為標本,何嘗不是一種永生?]

[14:李熊李傳這對雙胞胎,曾在翟青漁入院一個月後來院探望翟青漁,說了很多看似關心實則難聽的話。]

“翟青漁,聽說你以後都不能走路了啊,你太可憐了。”

“那你豈不是要去上殘疾人學校?”

“走路怎麼走呢?你兩條腿都不能走,連一蹦一蹦地走都不行,這種情況隻能坐輪椅了,不過……芸城有輪椅學校嗎?”

“你還得看看心理醫生才行,殘廢通常都很變態!會報複社會!”

[14:翟青漁跳樓過後,他們又來探望過翟青漁一次。]

“你怎麼還自殺啊,我說了你要去看心理醫生,你看,你已經開始變態了!”

“不就是不能走路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家有錢,裝兩條黃金做的假肢,帥到爆炸。”

“跳樓是什麼感覺啊?會很痛吧,不過你的腿肯定感覺不到,哈哈。”

[14:你頭頂上方的那隻淺綠色蝴蝶標本,是翟青漁的堂姐,翟青榮,因為她曾經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翟青漁結果遭到了拒絕,翟青榮對翟青漁破口大罵,具體的我就不念給你聽了,你們人類罵同類罵得真臟,儘往心窩子戳。]

[14:紅與黑相間門的那隻,是那個幫助翟家父母算計翟青漁的大師,與之在同一個標本盒裡的白色小蝴蝶,是他的徒弟。]

[14: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它的反噬範圍超過了你的想象,以一種絕不原諒的姿態,一一全部收拾掉了。]

再開始擦標本盒的時候,賞南的心情跟剛開始完全不一樣了。

他擦的哪裡是什麼標本盒,他擦的是一具具棺材。

裡麵裝的也不是什麼蝴蝶,而是那些曾經踐踏過翟青漁的人。

難怪之前自己說這些蝴蝶標本數量少,翟青漁說不少了,他當時還不明白,藍蝴蝶數量碾壓式的難道不是明擺著的嗎?

原來他和翟青漁說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樣東西,自己說的是蝴蝶,翟青漁說的是死掉的人。

賞南一點都不為這些死掉的人感到不平,在法律上,懲罰是分等級的,但某些行為給當事人造成的痛苦,很難有明確的分級。

[14:翟青漁現在比之前好多了,黑化值剛出現並且逐步上升的時候,那時候被反噬的人才多,他現在一個人呆在山裡,也沒人會踐踏到他的頭上,他父母也好幾年沒來過青樰山了。]

翟青漁就把自己的身心封閉在青樰山,和這些標本一起,久長又無望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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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擦一個標本,賞南都會細細看一會兒,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標本擦到一半的時候,門被人推開,是張媽,張媽身後還跟了一個大男生,很強壯,很黑,牙很白,穿著一件黑色襯衫,布料繃得緊緊的。

“這是這段時間門代周管家照顧小魚的小李,小南,你下來吧,讓小李來擦。”

“哎,好。”賞南不舍地把標本放了回去,順便惋惜自己的高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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