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爬梯下來,最後幾步,賞南還沒踩實,就感覺自己的腰被人一把箍住,轉眼,他就站在了地上。
“?”
李七棟咧著一口大白牙,“怎麼樣?我力氣大吧?”
張媽捂著嘴笑個不停,“小李隻讀過初中,後來一直在工地上上班,但心思細,自學考了營養師按摩師護理師很多證,在芸城很難請到咧。”
難怪李七棟看著這麼黑,這麼壯,賞南感覺自己能被對方一拳錘暈。
“那你擦吧,我先出去了。”賞南說道。
廚房裡的人在準備午飯,翟青漁靠在輪椅椅背上睡著了,放在旁邊茶幾上麵的書還翻開著,最後一頁正好隻有最後一句話——“第一次死亡之後,死亡從此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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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賞南和李七棟在客廳靠窗的位置下跳跳棋,李七棟隻會這種棋。
翟青漁在旁邊看書。
“我有六個哥哥,還有一個妹妹,我大哥叫李一棟,我二哥叫李二棟,我排行第七,所以叫李七棟。”李七棟和賞南閒聊著。
“那你妹妹呢,李八棟?”賞南問的時候,嘴角都忍不住揚了起來。
“我妹妹才不會叫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妹妹叫李夢然,好聽吧。”李七棟得意道。
好家夥,合著這一大堆孩子隻有女孩兒的名是好好取的。
“你妹妹名字真好聽。”賞南稱讚道。
“你名字也好聽,大學生的名字都這麼好聽嗎?”李七棟滿臉寫著羨慕。
“唔,這個因人而異吧,跟學曆沒有關係。”
兩個人聊得起勁,但李七棟沒有一刻不是在關注著翟青漁,能看出他很珍惜這份工作,他找工作好找,但找薪水這麼高的工作卻難找。
業餘的就是比不了專業的,賞南短暫替工的那幾個小時,翟青漁想必也很辛苦,因為賞南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每次都需要翟青漁開口,而李七棟完全不需要翟青漁指揮,他自己就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連翟青漁杯子裡的水都一直保持著熱度。
快十點的時候,翟青明和衛傑才匆匆回來,衛傑拎著一大桶獼猴桃果汁,“景區買的。”
翟青明放下車鑰匙,“我都無語了,這一桶你們知道多少錢嗎?三百塊!!!”
衛傑迫不及待地倒了幾杯給客廳裡的人嘗,“這不是普通的獼猴桃果汁,這個獼猴桃是用特殊土壤種出來的獼猴桃,酸甜可口,甜而不膩……”
賞南喝了一口,“差不多啊。”
衛傑臉一僵,“你就不能騙騙我嗎?反正我已經上當受騙了,我不介意被一騙到底。”
翟青明笑倒在沙發上。
“對了,青明,”賞南一口氣把這特殊的獼猴桃果汁喝光,才想起來和翟青明說,“下周我要陪你哥去市裡看一場花卉展,你去不去?”
衛傑玩得正起勁,“我不去。”
翟青明當然一百個想去,但是他還沒開口,就聽見翟青漁說:“你帶同學來芸城,應該好好招待,陪我去看花做什麼。”
話一出,翟青明就隻好說不去了。
“不過賞南,你傷好了嗎?”翟青明有些擔心,現在天氣太熱了,一不小心就會感染。
賞南撓了撓肩膀,“在結痂長肉了,應該不影響看展,我問過了,是在室內。”
“這樣啊。”從翟青明的語氣和表情之中,都看不出來欣喜。
和賞南下完最後一盤棋,李七棟小心翼翼地看向翟青漁,“哥,該休息了。”
在翟青漁點頭過後,李七棟立馬站起來走到翟青漁後麵開始推輪椅。
“晚安。”翟青漁淡淡地笑著說了一句,他並沒有看著誰說,所以沒有準確的被說晚安的對象。
賞南和翟青明還有衛傑齊刷刷地回道晚安。
衛傑還精神得很,在翟青漁上樓後,他拍拍翟青明,“你叫有撲克沒?我要鬥地主。”
翟青明會玩的牌很多,鬥地主反而玩得非常少,他從沙發上爬起來,“我去找找,應該有。”
很快,翟青明拿著一盒新撲克,一邊拆一邊盤腿在地毯上坐下,“來吧,不玩錢,玩錢沒意思,我又不缺錢,玩真心話大冒險。”
賞南:“我都行。”說完後,他把空的水杯遞到衛傑麵前,“把你三百塊的獼猴桃果汁再給我倒一杯,挺好喝的。”
“你他媽不是瞧不上嗎?!”衛傑一邊罵一邊給賞南倒了滿滿一大杯。
賞南牌技不行,翟青明牌技也不行,衛傑牌技是最好的,不然他不會號召打撲克。
第一把就是賞南輸了,賞南最後壓了一個6,根本出不去,他丟了牌,“真心話。”他沒選大冒險的原因就是因為不想被這兩人惡搞,比如:去和羊駝嘴對嘴親吻二十秒。
他沒什麼不可以說的秘密,所以選真心話。
翟青明和衛傑頭抵頭商量了半分鐘,由衛傑發問,“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賞南很坦然,“男的。”
翟青明眼睛一亮,頓時有些急切地追問,“什麼類型什麼類型?”
賞南比了個剪刀手,“這是第二個問題。”
得到了答案之後,翟青明後麵跟打了雞血一樣,但不管打上多少雞血,都拯救不了他的牌技。
第二把,翟青明輸了,他也選了真心話,還挺期待賞南會提令人害羞死了的問題呢。
結果是衛傑提問,“你穿三角還是平角?”
“……平角。”
第三把衛傑輸了,他選大冒險,賞南和翟青明一拍即合,“吃一口芥末。”
衛傑愛玩就輸得起,他吃了一大口芥末,滿臉通紅雙眼飆淚把賞南和翟青明的十八輩祖宗都刨出來罵了兩遍。
翟青明卻一直在偷看賞南,真心話大冒險其實是很適合情侶或者曖昧期或者將要互通心意的人玩兒,在遊戲的推波助瀾之下,橫豎都能多知道一些平時很難知道的事情。
可翟青明卻覺得賞南好難接觸,好難了解,不管問什麼,他都坦坦蕩蕩地答。
如果賞南對自己有感覺的話,應該也會不自在的吧,可賞南似乎並沒有在意他在不在場。
賞南又輸了,他還是選真心話,他一點都不想吃芥末。
翟青明急著問,“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的?”
賞南腦海中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溫柔又孤獨,就像每天晚上山裡的月亮,明明明亮,卻莫名使人感到寂寥和失落。
“喜歡溫柔的,高冷一點的,眉毛不用很濃,眼睛也不用很大,但脾氣很好,氣質很溫和很包容。”全是按著翟青漁給賞南的感覺描述的。
翟青明的表情明顯發生了改變,從期待變為低落,因為賞南描述的這些特點和自己一點都不搭邊。
再問到翟青明的真心話的時候,翟青明說:“我喜歡的我的好兄弟。”
衛傑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靠!!!你居然好這一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嘞,你想搞自己人?!!誰啊誰啊?”
翟青明有氣無力,“等我再輸一把就告訴你們是誰。”
賞南眼神閃了閃,沒衛傑那麼激動,也沒他那麼好奇。
翟青明可能是已經暗暗下定了某個決心,但老天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後邊要麼是地主贏,要麼是農民贏,反正每回都是他贏。
賞南又輸了,他想了想,“這次,我選大冒險。”
衛傑摩拳擦掌,翟青明把煩心事拋到了腦後,來了勁兒,“你上樓去找我哥,說你今晚想和他一起睡覺。”
“?”衛傑愣了幾秒鐘,隨即睡在地毯上砰砰砰拍著地毯,“噢噢噢噢這是個好主意,快去快去,記得用手機錄視頻,不然你沒問怎麼辦?”
正合賞南的意。
賞南從地上爬起來,在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手機開了鎖,打開相機,點到視頻拍攝那一項,當著翟青明和衛傑的麵按了開始,“那我去了。”
衛傑和翟青明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等賞南上了樓之後,衛傑又擔心,“青明,你哥會不會把賞南打一頓啊?”
“想什麼呢,”翟青明白了衛傑一眼,“我哥躺床上翻身都費勁,還指望他打人?”
衛傑心裡一梗,“話有些難聽了啊。”
翟青明撓了撓後腦勺,“我隨口一說,沒想那麼多。”
樓上走廊的燈是聲控燈,稍微重一點的腳步聲,就能讓聲控燈亮起來,賞南把手機背在身後,想了想,還是揣到了口袋裡,錄音也是一樣的。
李七棟應該是回自己房間門了,為了方便照顧翟青漁,管家和李七棟的房間門都安排在了和翟青漁同樓層。
賞南敲了敲翟青漁房間門的門。
等了會兒,才聽見裡麵的人說:“請進。”
翟青漁還沒睡覺,但房間門裡的燈也沒有全部亮著,隻床左右的床頭燈都開著,翟青漁則靠在床頭,手裡拿了本小眾語言的書。
白日裡他頭發打理過,看著更精神更明朗些,要休息的時候就全都放了下來,自然散漫地落在額前,越發顯得和,又陰鬱,就像下雨天被雨水打擊得奄奄一息的花束,根部全是落下去的花瓣。
但那種陰鬱,卻像暴雨來臨前逐漸加深的陰霾和涼意,蔥蘢樹叢間門形成的漆黑巨大的黑洞,仿佛能吞噬所有在外窺探的人。
賞南很自然地走進翟青漁的房間門,在翟青漁的房間門沒有發現凳子之類的東西,所以他就隻能走到床邊,席地而坐,還看見了碼在牆角的高高的一摞書。
以及立在牆邊的一個橢圓形的東西,表層有一層短短的毛刺,快要趕上床高,直徑和籃球差不多。
從裝飾品的角度來看,它很粗糙。
“找我什麼事?”翟青漁伸手在賞南眼前晃了晃,“看什麼呢?”
賞南指著那個毛球問道:“這是什麼?”
翟青漁看了一眼賞南指的那東西,“蛹,會孵化蝴蝶出來。”
“這......這麼大的蛹?”賞南本想伸手去摸一摸,但還是忍住了,翟青漁的東西不是能隨隨便便伸手去摸的。
“嗯,這種大蛹確實少見,所以它孵化的過程也十分漫長。”翟青漁又看了一眼那蛹,眼神平靜。
那就沒什麼好奇的了,畢竟翟青漁自己也是蝴蝶嘛,所以收集這種東西也很正常,就是這體型未免太大了一點兒。
賞南不再關注那隻蛹,他摸摸鼻尖,表情變得不太自在起來,為了表現自己誠懇真摯的態度,他還故意往前湊了湊,下巴抵在床上,嘴角微微翹起,眼睛收納了燈光,所以亮晶晶的,看著像一隻小貓。
“青漁哥,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