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熟嗎?”翟青漁垂著眼皮, 翻閱著手裡的書,不疾不徐說道, “和不熟悉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不會讓你感覺到不舒服嗎?”
賞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無所謂,他已經完成遊戲任務了。
他把手背到身後, 關了視頻錄製,才繼續和翟青漁說話, “我一見到你,就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翟青漁溫柔地笑起來, “這像是小明會說的話, 但是不太適合你說。”
“那到底能不能睡?”
翟青漁動作起來, 他上身抻直,從旁邊櫃子上取了本小眾外文小說,厚度可堪字典大全, 翟青漁把書往前送了送,堅硬的書皮抵在了賞南的鼻梁上, “無聊的話,看看書。”
“……”
咬著後槽牙的賞南從翟青漁的房間裡退出來, 他走下樓梯, 把書丟在翟青明和衛傑兩人麵前, 學著翟青漁溫柔又冷淡的語調說話, “無聊的話,就看看書。”
衛傑從對麵爬過來,沒去看那本書,“手機手機給我。”
翟青明開了一罐汽水,“我還挺好奇我哥是什麼反應的。”
賞南把手機丟給衛傑。
衛傑捧著手機, “密碼。”
“6個0。”
對於這個密碼,衛傑一臉的不讚同,“你還不如不設密碼。”
賞南沒說話,衛傑已經點開了視頻,看著黑漆漆的畫麵,聽著手機裡傳出來的腳步聲,而等到賞南把那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衛傑和翟青明登時連呼吸都忘記了。
“我們很熟嗎?和不熟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不會讓你感覺到不舒服嗎?”隻聽得見翟青漁的聲音,所以也隻覺得對方不近人情。
衛傑和翟青明倒在地毯上捧腹大笑,尤其是翟青明,他不是看賞南吃癟所以感到開心,他隻是想到他哥一臉無語的表情就覺得好玩,他哥的生活實在是太無聊了,這樣的話,他哥說不定還能開心點兒。
賞南坐在地上把撲克一張張摸到手裡,開始洗牌,“接下來我不會選大冒險了,我怕你們讓我去親青漁哥一口。”
翟青明:“這個要讓衛傑去!”
衛傑立刻大喊,“我不去,我不敢!”他和賞南不一樣,賞南這段時間一直在和翟青漁相處,他和翟青漁見麵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還去親人家一口,還不如讓他乾吃一整管芥末。
“其實,我好像可以。”賞南忽然又轉變了想法。
翟青明把牌從賞南手中奪走,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想都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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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青明接下來要帶衛傑去距離青樰山一百來公裡的溫泉山莊,可能會好幾天不回來,翟青明雖然舍不得賞南,可他其實也好久沒在芸城好好玩過了,所以,他還是想出去玩兒。
衛傑說會給賞南帶一壺溫泉水回來給他搓澡。
而賞南則在周三那天和翟青漁一起去看花卉展,李七棟隨行。
“賞南同學,幫我扶一下翟先生吧。”李七棟一直都是這麼稱呼這兩人的,因為賞南是大學生,因為翟青漁比他要大幾歲,他更加不是翟青漁的長輩,叫不出小魚,也更加做不到和賞南一樣叫青漁哥。
賞南肩上斜掛了一隻大水壺,太陽灼烈,他腦門和鼻梁已經沁出了小汗珠,聽見李七棟的求助,他把水壺往後背甩,“怎麼幫?”他沒照顧過殘疾人,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伸。
李七棟在工作上麵的耐心無窮無儘,他站在翟青漁坐著的輪椅後麵,拉著賞南的左手腕放到翟青漁腰的左邊,拉著他的右手腕放到翟青漁腰的右邊,接著又說:“你再站得離翟先生近點兒,半蹲比較好用力,等會你就把翟先生抱起來,讓翟先生靠在你的身上,我先把輪椅放到車上。”
賞南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為什麼李七棟不先把翟青漁抱到車上再去搬輪椅,而是讓自己這個非專業人士幫忙,他手底下是翟青漁溫熱堅實的腰,肉沒有鬆鬆垮垮,反而好像還有肌肉線條在往腹部走的樣子。
“好了,賞南同學,你把翟先生抱起來吧。”李七棟挽起衣袖。
賞南微微往下蹲了點兒,雙手在翟青漁的後背扣住,翟青漁的體重比賞南自身的體重要重,哪怕隻是倚靠,賞南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怕摔倒,賞南將翟青漁抱得更緊了一些,他聞見了翟青漁身上一股很特彆的味道,就像第一天進山,山穀裡的風裹著無數野花野草的味道。
翟青漁的雙腿無法站立,也無法給賞南提供任何幫助,他全部的體重都壓在了賞南的身上,他目光黝黑地注視著賞南身後的草地,和賞南貼得極近的胸膛能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還有對方因為炎熱和吃力而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小南,辛苦你了。”翟青漁的聲音在賞南耳邊響起。
“不辛苦。”賞南幾乎不敢扭頭去看翟青漁的臉色和眼神,在這種場景下,換成是自己的話,隻會厭惡自己無法站立的雙腿,存在卻沒有任何正向作用的東西,卻保留著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翟青漁他是個殘廢的功能。
像一把匕首,永遠地紮在的翟青漁的心臟裡,一碰就鮮血如注。
“好了,”李七棟滿頭大汗地關上後備箱,小步跑到賞南旁邊接手了翟青漁。
翟青漁垂著眼,他今日的頭發打理過,因為是正式的展出,所以他也穿著一身正裝,寬肩窄腰,打著紅白條紋的領帶,氣質疏離冷淡,卻又不缺長年被山水沁潤的溫和與從容。
此時,他的頭發落下來幾縷,看起來有些狼狽。
車門關上,賞南想了想,跑過去,扒著窗戶,把手探了進去,將落在翟青漁額前的那幾縷頭發重新撥了上去。
賞南眼圈不知怎的不知何時紅了,笑起來,那抹紅就暈開了,就像倒在衛生紙上的紅酒,“這樣就好了。”
翟青漁掀起眼,沒什麼情緒地看著賞南。
[14:黑化值-5,愛意值1。]
賞南慢慢收回了手,人類注意不到的細節,怪物最在乎。
一種莫名的酸澀感從賞南的心底很快席卷到了全身,連手指的骨節都感到酸脹不已。
李七棟把大包小包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部都搬上了車,喘著粗氣,“好了,可以出發了,賞南同學,你也上車吧。”
“哦,好。”賞南往前走了幾步,坐上了副駕駛,為了方便時刻照顧到翟青漁,李七棟和翟青漁一起坐在後排。
李七棟一坐下,翟青漁的眼珠就微微地轉了半圈,視線緊跟著就落在了賞南從椅背前麵露出來的那一片肩膀處的布料,他把水杯放在膝蓋上,兩隻手的手指抱著那隻水杯,手指健康白皙,在陽光底下泛著瑩潤的光。
賞南的手指是瑩潤的,連心臟都可能是瑩潤的。
車駛出院子,駛出蔥蘢蒼鬱的青樰山,翟青漁看了眼後視鏡,後視鏡中,青樰山更蔥蘢,更蒼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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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展由芸城政府和芸城本地的花卉委員會聯合承辦,芸城是一個培養花卉的大省,恨不得把外地當寶貝的山茶都種進綠化帶。
芸城的氣候與地理位置,給動植物提供了豐沃的生長環境。這點,賞南剛來芸城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市內的許多景觀都是不常在外地見到的品種。
展廳租借了一個極具藝術設計感的黑白主題的專用來展覽的展覽館,麵積有幾千平,分上下兩層,展區分的十分詳細,國內外品種分開,人工培育與自然生長分開……越稀有的品種則擺放在越華麗特彆的展廳。
賞南手裡拿著幾張會員入場券,和翟青漁還有李七棟走的vip通道,不然的話……賞南回頭看了那一眼看不見儘頭的長隊,不知道得排到什麼時候。
“我們先去看什麼?”李七棟背著一個大背包,走在翟青漁輪椅後麵,翟青漁自己操作著輪椅,用不上人工,他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稀奇地左看看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