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青漁不為所動,他偏頭看著賞南,“被嚇到沒有?”
賞南搖搖頭,他剛剛本來就是裝的,“青漁哥,你還好嗎?”
翟青漁忽然一笑,“我很好。”
李七棟看看賞南,再看看翟先生,完全不明白這兩人在聊什麼,不止是說出口的話,還有眼神的來去,完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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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你沒來真是太可惜啦!”電話裡的翟青明舉著手機大喊,“這裡的溫泉泡著也太爽了,你也隻有眼饞的份兒了。”
翟青明打來電話的時間是晚上,外麵的天電閃雷鳴,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來芸城這麼久,倒是第一次下雨呢。
“我不饞,我隻想睡覺。”賞南手裡抓著一把棋子,對麵坐著翟青漁,他隨心所欲的亂下,翟青漁把他殺得片甲不留。
翟青明聽見了雷聲,聽見了棋子落下清脆短促的聲音,“你在和誰下棋?”他警惕地問道。
賞南用極快的速度看了翟青漁一眼,回答道:“和你哥啊,還能是誰?”
“喔……”翟青明鬆了口氣,把自己身體全部泡進水裡,還吹了幾個泡泡,他舉著手機,忽然又把自己的頭也泡進了水裡,憋了半天的氣,他嘩啦一聲抬起頭,接著耳畔還沒消失的嗡鳴聲,他對著手機大聲說,“賞南,等我回來,我要給你說件事兒!”
賞南捏著棋子的指尖一緊,他有自己的直覺,大概能猜到翟青明指的是什麼,他隻能含糊道:“等你回來再說吧。”
和翟青明打了會電話,翟青明話多,還是賞南主動說不聊了,他才罷休。
放下手機,賞南看著棋盤,身形一頓,他把手裡剩下的幾顆棋子放下,靠進椅子裡,“我又輸了。”
翟青漁裹著件黑色的純棉睡袍,腰帶係得不緊,他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撿起來,動作透露著漫不經心的優雅,每一次動作,衣襟都會拉開一道可以窺進其中的窄隙,賞南隻看了一次,就不敢再看了。
“小明剛剛說等他回來了給你說一件事,你覺得會是什麼事?”他聲音混著落地窗外的悶雷聲,莫名令賞南的心臟開始一陣一陣緊縮。
“昂……我想不到。”賞南剛來芸城的時候,隻想著任務任務任務,就算感受到了翟青明的心意,他也沒放在心上,但現很顯然,他現在被卷入了這對兄弟之間,可令他覺得麻煩的隻有翟青明,他巴不得翟青漁喜歡上自己。
翟青漁瞥了賞南一眼,“他應該是想和你表白。”
話音一落,賞南立刻做出受到驚嚇的表情,“什麼?表白?我不喜歡青明啊,我隻把他當好兄弟,好哥們。”
雖然賞南的表情和語氣有些誇張,但翟青漁也沒有戳穿對方,因為賞南說的話是他想聽到的。
翟青漁整理著棋盤,眉眼風輕雲淡,“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拒絕他啊,”賞南是真的感到懊惱,翟青明對他和衛傑都不錯,從上大學以來,三人的關係一直很好,“但青明是我朋友,我應該也不能太傷他的心吧。”
“如果拒絕得拖泥帶水,對他反而是一種傷害。”翟青漁說道。
“話雖如此……”賞南猶猶豫豫。
翟青漁卻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他柔和地笑了起來,“張媽之前泡了一壇酒,想嘗嘗嗎?”
賞南點頭點得很乾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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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用桑葚檸檬還有青樰山產的野生山葡萄釀造的,張媽說這是她祖傳的手藝,喝著又甜又香,但酒勁其實比市麵上好些白酒還要厲害,可就是讓人喝了還想喝。
阿姨不止拿了酒,還拿了冰塊和一小塊蛋糕,蛋糕是給賞南的。
賞南接過阿姨遞過來的酒杯,抿了一口,等嘗到甜滋滋的味道之後,他眼睛一亮,“好喝!”
“這個酒稍微接觸空氣一段時間味道就會變差很多,所以最好是快點喝完。”翟青漁說道,一手白子一手黑子獨自下了起來,這一局怎麼走,全是他說了算。
賞南不覺得翟青漁是在騙人,因為他喝到最後一口的時候,已經品出了很重的苦澀味道,苦得他忍不住皺眉,他趕緊切了一小口蛋糕喂進嘴裡,“難怪你會讓阿姨給我帶一塊蛋糕。”
奶油的甜壓下了舌根的苦澀,賞南看著慢慢已經占據了棋盤一半的棋局,好奇道:“青漁哥,你喝這麼慢,不怕苦嗎?”
“我更加喜歡苦澀一點的味道。”
“這樣啊,那我不喜歡。”賞南在冰桶裡鏟了兩鏟子冰塊,摟著桌子上的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因為喝的時候嘗不到太重的酒精味道,又怕放久了太苦,他倒了之後就仰頭一口全喝光,“好喝。”跟果汁一樣。
第二杯酒下去之後,第一杯酒的酒勁上來了,賞南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但他意識無比清醒,腦子也清醒,就是身體失控了。
他呆坐在沙發裡,盯著翟青漁一顆一顆地放棋子,黑的,白的,然後黑的,然後又是白的,棋子很快就要放不下了,“黑的還是白的贏了?”
翟青漁沒抬眼,“你猜?”
“白的。”賞南其實想說黑子。
他剛說完,翟青漁落下最後一顆黑子,局勢顯然,黑子贏了。
翟青漁沒去看已經結束的棋局,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內,他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賞南已經變成了粉色的臉上。
“賞南,小明向你表白的話,你會拒絕,是嗎?”他托著腮,眉眼清雋,臉部線條溫柔又不失淩厲。
“嗯,我不喜歡青明。”
“那你喜歡誰?”翟青漁追問道。
賞南歪了下頭,皺起眉,似乎對這個問題非常難以理解,所以也給不出答案,“我不知道啊。”
“轟隆”一聲,落地窗都震了震,接著就是雨點劈裡啪啦落下來,涼意也頓時從山中席卷而來。
賞南看起來似乎清醒了些,他努力坐直身體,“我還……挺喜歡青漁哥的。”
“喜歡一個殘疾?”翟青漁掀開自己腿上的薄毯,食指點了點膝蓋,“你喝醉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
“不不不,”賞南甩著腦袋,“我沒有胡言亂語,我是發自肺腑,我知道你是殘疾,我不介意,我能走就可以了啊,我可以做你的腿哦。”
翟青漁聽著這幾乎可以說是天真的坦白,眼底的笑意不受控製地蕩漾開,“小明知道你喜歡我,他會很傷心。”
“那我去喜歡青明好了。”賞南聳聳肩,偽作不在乎的樣子。
暴風雨已經來臨,院子裡高度稍高一些的樹被擊打得幾近斷裂,黃綠樹葉摻雜在一起漫天飛舞,宛如珠簾般的雨勢仿若成為了這棟房子的外層玻璃罩,隔絕一切人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翟青漁慘白的手指動了動,他朝賞南笑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坐我旁邊來嗎?”
翟青漁輪椅旁邊放置著一張沙發,賞南完全不介意,他甩甩腦袋,撐著桌麵歪歪扭扭走過去,那沙發在左右移動,他盯了很久,摸清楚了它移動的規律,正要一屁股坐下去,手腕突然被人大力握住,身體被猛地拽倒。
失重感讓賞南的酒醒了大半,他雙手在空氣中亂撲騰了兩下,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坐在了翟青漁的腿上。
看著翟青漁近在咫尺的喉結和下頜,以及屁股下麵溫熱的雙腿,賞南那一小半的酒勁也頓時跑得無影無蹤,他怎麼能坐在翟青漁的腿上?!!!
賞南慌亂地想要從翟青漁的懷裡掙紮出來,“青漁哥,我……我還是坐沙發吧,你的腿……”
賞南的掙紮完全是徒勞的,翟青漁單手握著他的腰,輕易就壓製住了他。
“本來就是壞的。”翟青漁笑起來,“呐,你都坐下了,我也沒有知覺的。”
賞南鎖骨那塊突然疼起來,他忍著沒喊出聲,他知道這其實是翟青漁在痛。
麵對麵說話時,賞南從來沒覺得翟青漁有多強的侵略性,他真的就像蝴蝶一樣,溫柔,優雅。
青樰山擁有的一切美好特質都在蝴蝶身上表達得淋漓儘致,可當踏進對方的領地之後,賞南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害怕緊張地蜷縮起來,他手指和小腿都忍不住在顫抖,翟青漁身上的氣息既溫和又冷淡,既溫柔又帶著極強的攻擊性。
怪物就是怪物,皮囊是什麼樣都無所謂,它們本質都一樣。
“沒關係,好醫生那麼多,說不定能好起來,就算好不起來那又怎樣?”賞南安慰著翟青漁,就算沒有任務,他也不介意腿疾這回事。
翟青漁笑了一聲,他手掌按在賞南的後背上,手指比之前要細長,眼睛也比平時要漆黑。
“你想好了?”翟青漁眸光溫潤寂寥,“喜歡我,而不是喜歡小明。”
“在一個健全的人和一個無法行走的殘疾人之間,選擇後者,你……”他比賞南大幾歲,他會為賞南考慮一些。
“翟青漁,我沒有在做選擇題,”賞南雖然因為酒精紅了臉,神態和語氣卻清明冷靜,這是賞南自己,“你也不是待選項。”
而他剛說完,翟青漁的吻就落了下來,似乎已經等待很久了。
賞南瞪大眼睛,近距離地對上翟青漁的眼睛,才發現對方的眼睛早就跟之前不同了,是很深的藍色,瞳孔外邊那一圈是黑色,內裡全是和蝴蝶翅膀一樣的藍色,夢幻靡麗。
是翟青漁,也是蝴蝶。
翟青漁清瘦有力的手指捏住賞南的下巴讓他的頭扭向自己這邊,他拇指隻是微微用力往下按了按,賞南的下唇就打開了,他低下頭,開始攻城略地。
屋外的雨勢狂暴卻又模糊,賞南的後腰被握住,他無法朝後倒,頭也被控製住,他感覺自己……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翟青漁抱在腿上隻能任對方為所欲為的人偶娃娃。
翟青漁的唇舌溫柔,他含著賞南的唇輕吮舔咬,上麵殘留的山葡萄和桑葚的果香慢慢全被舔儘了。
翟青漁的神思還是清醒的,他的吻半途停止,他手指撩開賞南額前的頭發,拇指抵著賞南的臉,徐徐道:“賞南,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喜歡標本室裡的藍色蝴蝶,那麼比我送給你的那一隻更大的蝴蝶,你也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