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青漁希望小明可以一直這樣單純天真下去。
翟青明沉浸在自己的憂愁之中,“可我做不到,我現在真想知道到底是誰撬了我的牆角,真想把他找出來狠狠揍一頓!”
翟青漁輕笑了兩聲,翟青明疑惑道:“哥你笑什麼?”
“你揍了他,賞南就會和你在一起了?”
“賞南如果不喜歡我的話,不論我做什麼,他都不會喜歡我的吧,”這才是最讓翟青明感到害怕的,“而且……賞南好像也沒有很愛錢,我唯一的長處,在他麵前失去作用了。”
“所以啊,”翟青漁語氣輕輕的,安撫著翟青明,“祝福他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這種事情,講究緣分。”
“哥,我不信命,我覺得這種事情是可以爭取的。”翟青明反駁道。
翟青漁動作微頓,他放下手裡的書,轉過輪椅,笑看著翟青明,“你想怎麼爭取?”
翟青明靠在櫃子上的上身直了起來,他在房間裡踱了幾步,“我可以追他,送他花和珠寶,要是他願意接受,房子和車子我也可以送,我每天給他送早餐,陪他上下課,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他自然就喜歡我了。”他越想越覺得可行。
翟青漁的眼神意味深長,他看向窗外,緩緩道:“那你加油。”
“我那麼喜歡賞南,我肯定會加油的!”翟青明自己給自己打雞血,心情頓時也不低落了,他目光一頓,瞧見了翟青漁床頭那個巨大的繭,上邊好像裂開了一條縫,他的注意力頓時就被吸引走了,他一邊朝繭所在的位置走一遍疑惑地問翟青漁,“哥,你這個繭好像要破了,會有蝴蝶從裡邊出來嗎?”
他不太懂昆蟲,隻知道破繭成蝶這個成語。
“會有的。”
“什麼時候?我還沒見過剛出來的蝴蝶呢,到時候你彆讓它飛了,先讓我看看!“翟青明摩拳擦掌,分明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翟青漁輕輕一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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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開學,班群裡的消息慢慢多了起來,消失了一個暑假的同學都在近開學前活了起來。
[媽的作業作業作業,誰的借我抄抄?!]
[雖然我已經是大學生,雖然我每個月生活費二十萬,雖然我人在漂漂亮亮國,但我現在還是在趕作業,我他大爺真的好煩畫教堂尖尖!]
[服了,吃個夜宵吧,圖片jpg.]
[拖出去砍了。]
賞南也趕作業趕到了淩晨,他們作業都是同一個老師布置的,抽簽決定,他抽中的是中式園林長廊設計版塊。
淩晨兩點時分,賞南房間裡來了一隻蛾子,他本來以為是蛾子,因為聽翟青明說蝴蝶隻在白天出沒,晚上出現的都是蛾子,結果等那蛾子落在了他桌麵上時,他才看清,是蝴蝶。
可能是翟青漁。
估計是來提醒他睡覺了。
“這和監視器有什麼區彆?”賞南心裡想,但嘴裡不敢說出來。
[14:可以這麼理解。]
賞南用筆頭戳了戳那隻蝴蝶的翅膀,它不足巴掌大,很輕巧的模樣,離近了看,蝴蝶頭部和胸腹部的結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沒忍住,用手指捏了捏蝴蝶長而細的胸腹,軟的,一捏就癟了,像是沒有內容物一樣。
那隻蝴蝶隔一會兒扇一下翅膀,沒有受到驚嚇也沒有逃跑,靜靜地看著賞南。
好吧,這一定是翟青漁,普通蝴蝶在賞南朝它伸出手的時候就該跑掉了。
“我知道你是什麼蝴蝶,”賞南趴在桌子上,指尖在蝴蝶的翅膀上麵很輕的掠過,指腹上沾了一層薄薄的藍粉,“是我最喜歡的那種蝴蝶。”他是說給翟青漁聽的,他也知道翟青漁一定聽得見。
話說完後,那隻蝴蝶直麵賞南而來,它柔軟的幾隻足抓在了賞南的眉上麵,整隻蝴蝶遮住了賞南整隻眼睛。
蝴蝶在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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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急匆匆的腳步聲在樓上樓下響起,是翟青明的,翟青明睡到一半,都已經四點多了,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
茫茫黑夜之中,彆墅的燈全部都亮了起來,翟青明手足無措地跑到翟青漁的房間,翟青漁正被李七棟扶著穿衣服。
“哥,爸出車禍了,生死未卜!”翟青明的聲音都在發抖,他覺得這是假的,一定是在做夢,所以他第一時間找到了翟青漁,告訴給翟青漁。
翟青漁坐到了輪椅上麵,他眉眼間的倦怠慢慢褪去,額前散落下來的頭發令他的神色晦暗不清,“你慢慢說。”
“剛剛爸的助手給我打電話,說今天這場酒會持續的時間尤其長,到了三點多才結束,由他開車送爸媽回家,但是在半路上,刹車失靈,又一輛拖著江沙的車過來,直接就撞上了,”翟青明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助手就頭破了,但爸媽傷得很重,已經在搶救了,醫生說做最壞的打算!”他眼底全是恐懼,還有對翟青漁的依賴,滿世界裡,讓他可以依賴的人隻剩下翟青漁了。
“現在醫院需要家屬,助手讓我趕緊過去,哥你也和我一起過去吧。”翟青明朝翟青漁走過去。
翟青漁抬手示意翟青明停下腳步。
翟青明停下了,眼神卻不明所以。
“小明,在你出去玩的那幾天,爸媽已經和我斷絕了關係,自那天起,翟氏的一切事務都和我沒有了關係,包括你。”翟青漁靠在輪椅裡,他形容清瘦溫潤,像立在荒草叢生之中的一杆翠綠的竹,無依無靠卻依舊筆直遒勁。
但卻讓翟青明感到陌生,因為他從翟青漁的語氣重感受到了冷淡,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他腦子裡亂成一團,隻會按著本能說話和做事,“什……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懂?什麼斷絕關係?”
“小明,現在你就是爸媽唯一的孩子了,趕緊去醫院吧,如果他們出事的話,應該很想要再見你最後一麵。”翟青漁手指搭在扶手上,漫不經心的樣子令翟青明感到很受傷。
可翟青明的腦子已經停止了思考,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心臟擰著發疼,他一麵擔心父母安危一麵震驚和不解哥哥為什麼突然就不是自己認識的哥哥了,他站在原地,身體陷入被抽空的錯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這……這等我回來,哥你再和我好好說,我現在要去醫院,你去不去?”
翟青漁支著下巴,歪著頭,“你如果再猶豫的話,說不定連爸媽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翟青明沒有心情再去不解翟青漁的冷漠,他點點頭,握著車鑰匙轉身朝樓下跑去。
院子裡很快就響起了引擎聲,車燈隻亮了一瞬,就消失在了路口。
開車的時候,翟青明的腦子終於有了空隙可以思考,眼淚糊住了他的視線,他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蓬頭垢麵,他連鞋都穿錯了,想到父母可能會離開自己,他便忍不住哽咽。
哥哥也對自己忽然變得冷漠,在空曠無人、漆黑的山路上行駛著,翟青明想到了剛剛翟青漁的語氣和表情,他狠狠地捶了一拳方向盤,爸媽為什麼要和哥哥斷絕關係?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沒有經受過任何挫折的翟青明頓時變成了如五歲小孩般的樣子。
輪胎在車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翟青明心一驚,想起山路並不平坦,經常有托運木材的大車超重在上麵行駛,壓塌路麵,白天還好,晚上在山上開車要格外注意小心。
可翟青明現在沒有後悔的機會,他隻能猛地朝左邊打著方向盤,他本就心不在焉,這下直接就失去了理智,在看見左邊是筆直陡峭,連一棵草都沒有的險坡時,他以為自己今晚會死在這山路裡。
千鈞一發之際,他車前像是被什麼猛地推了一把,車被狠狠地甩向了右邊,車頭撞上了山壁,翟青明也一頭砸在了方向盤上,疼得眼冒金星。
驚心動魄之後,翟青明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幾隻深藍的蝴蝶繞過車頭,從車窗裡正在痛苦的少年身旁經過,沿著漆黑的山路上翻飛,它們離那輛車越來越遠,飛往青樰山彆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