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青明的世界裡, 家人排第一,順序不分先後,父母驟然離世的噩耗讓他一瞬間陷入巨大的悲傷與茫然之中, 而哥哥……也好像拋棄了他。
翟青明持續地哽咽著, “哥, 你不管, 那我應該怎麼辦?”
雖然翟青漁隻大了翟青明歲,但哪怕隻是天, 翟青明也把他當兄長,並且打從心底裡依賴信任對方。
如今, 翟青明隻覺得天塌地陷。
翟青漁掛斷了電話,同時用手指彈開了那兩隻剛剛誕生的黑紅蝴蝶。
賞南淚水漣漣地被勾起了下巴,翟青漁彎腰吻住了他已經發酸發軟的唇, 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此刻而做的準備工作。
溫熱的唇舌觸碰在一起,賞南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他沒有哭,所以不是眼淚擋住了視線,他想,他應該是受到了蝴蝶的影響,14說過, 蝴蝶是有毒的,看,它又在釋放毒素了, 致使自己隻能像隻被撫摸到無比滿足的貓一樣饜足地趴在它的腿上。
翟青漁單手捏著賞南的耳軟骨,他表現得並不熱切,可賞南卻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愛不釋手。
對自己的。
恨不得能把他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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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亮了起來,翟青漁將那兩隻蝴蝶用玻璃罩罩了起來, 他告訴張媽,這是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新品種,張媽誒喲一聲,捧著玻璃罩小心翼翼地往標本室送,在心底祈禱希望不是和破繭一樣脆弱的新品種。
賞南則在翟青漁的房間補覺,補到了中午,他腦子被蝴蝶迷得昏昏沉沉的,渾身綿軟無力。
來電鈴聲在此時顯得尤為刺耳,賞南吃力地伸手把手機夠到了手裡。
是翟青明打來的。
“喂?”賞南聲音有氣無力地,“我還在睡覺,剛醒。”他清清嗓子。
翟青明嗓音嘶啞,“賞南,我爸媽昨晚車禍,醫院沒搶救過來,他們都死了,我哥不管我,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了。”
賞南靜靜地聽著,“節哀。”
“你能來醫院陪陪我嗎?”翟青明坐在殯儀館冰冷的大廳裡,他看著大廳裡的人來人往,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的,那些事務都交給了父親手下的人去處理,他其實什麼都不用做,他隻用等著參加葬禮就可以了。
可儘管如此,翟青明仍舊感到害怕,恐懼,他覺得,全世界好像都隻剩他自己了。
直到他想起了賞南。
想到賞南,他呼吸通暢了許多。
身為朋友,賞南覺得自己應該過去看看,翟青明對於父母在背後對翟青漁所做出的行為一無所知,他是無辜的,儘管他已經成為了既得利益者。
但是……賞南在床上翻了個身,一轉身,他對上了一隻不知道何時停在床頭櫃櫃角上的藍色蝴蝶,賞南一怔,繼續想道,如果他現在離開青樰山,去找翟青明,翟青漁估計也會把自己從繭裡養出來。
然後做成標本,放到標本盒,最後陳列在標本櫃中。
“我過兩天,就回首都了……”賞南語氣抱歉。
翟青明沒說什麼,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賞南看著慢慢黑下來的手機屏幕,也挺感慨的,翟青明如果作為知情者,那他罪該萬死,可他幾乎是完全不知情,但儘管如此,他仍舊還是被拋棄了。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賞南聽見了,立刻丟了手機閉上眼睛。
推門進來的人是李七棟,李七棟走過來一把抓開賞南的被子,粗聲粗氣說道:“張媽說聽見你在打電話,讓我來叫你下樓吃飯,還有,翟先生說過幾天要去一趟醫院,他要去看看翟太太和翟總。”
“他不是不去嗎?”賞南懵了,他剛剛才拒絕翟青明的請求呢,那麼無情,那麼冷漠。
“我也不知道翟先生在想什麼,可能還是放心不下青明同學吧。”李七棟摸著下巴,覺得自己的猜測非常正確,血緣關係是沒那麼容易被斬斷的,現在翟先生的父母已經去世了,留下來的兩個人應該互相扶持才對,況且,翟氏那麼有錢,要說真的放棄,還真的有點令人感到肉疼。
短短不到一分鐘,李七棟的腦海中已經冒出了豪門兄弟為搶奪財產手段層出不窮的一百種打開方式。
“賞南同學,你去嗎?”李七棟又問賞南。
賞南坐起來,呆著,“青漁哥去我肯定去啊。”
李七棟理所當然地點頭,但很快,他又覺得不太對勁,“為什麼翟先生去你才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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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青明接過助手遞過來的葬禮流程以及賓客名單掃了一眼,“你安排就行了,沒必要什麼都來問我。”
助手姓李,是翟父重金從國外挖回來的,聽翟總平時的言語,他大概知道,翟總挖他回國其實就是給眼前這位單純到令人感到悲哀的二少爺準備的,不對,現在應該是大少了。
按理來說,身為下屬,不應該在背後評價議論自己的boss,可實在是沒辦法,這也是他頭一次遇見這麼奇怪的一家人,明明那坐輪椅的大少爺才是真正的有才,要是翟氏能由他引領,那勢必會比如今發展得更好。
“對了,這是您之前找我要的合同,請您過目。”李助把合同遞過去。
翟青明看著那厚厚的一遝紙,“放桌子上吧。”
他不敢看,眼神下意識地逃避,他隱約感覺到了點什麼,可卻模糊得不行。
在助手就要把合同放到桌子上之際,翟青明深吸一口氣,一把奪了過來,上麵寫的是父母和兄長斷絕關係的協議。
財產方麵,他們給了翟青漁一部分,放在一般條件的人眼中,那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可是和翟氏相比,給翟青漁的卻連翟氏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在關係上,他們也與翟青漁斷得一乾二淨,他們給了翟青漁時間,個月內,離開青樰山,對外對內翟青漁都不再是翟家的人,即使他還姓翟。
翟青漁不被允許再踏足芸城翟氏,不被允許祭拜祖先,並於協議生效當天族譜實行除名。
…
翟青明不可置信地翻閱著協議,其中苛刻的條件和要求令翟青明覺得分外陌生,他不敢相信,爸媽居然會這麼殘忍地對待翟青漁,他哥隻是想要出去看病而已,他要是能站起來,難道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承認他嫉妒過翟青漁,可他沒有希望過翟青漁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他更加沒有希望過翟青漁被爸媽掃地出門。
“這協議是不是假的?”翟青明抬眼,聲音艱澀地問助手。
李助推推眼鏡,無可奈何道:“這是做過公證的,已經入了檔案,翟總和翟先生的字跡,您也應該認識。”
翟青明翻到最後一頁,右下角是父親和翟青漁的簽字,是兩人的字跡沒錯,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父親一定要趕翟青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