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蝶變 他們的關係(2 / 2)

他看著大廳裡亮得冷清的地磚,眼前晃然出現父親臨終前的樣子,他說,他對不起翟青漁,他還讓自己小心翟青漁。

翟青明大腦飛快轉動了起來,他頭疼,卻也不得不去費勁思考,想到最後,他也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是父親做了什麼對不起哥哥的事情,害怕哥哥報複嗎?

他把協議丟在桌子上,“李助,你知道什麼嗎?”

李助語氣淡然,“我什麼都不知道。”

外麵的風吹進空曠的大廳,炙熱的日光曬得空氣滾滾發燙。

翟青明伏倒在膝蓋上,用手掌把臉搓得通紅,也想不出到底是為什麼。

電梯緩緩上升,除了賞南和翟青漁,電梯裡還有衛傑和寸步不離的李七棟,李七棟手裡抱著一個玻璃罩子,玻璃罩子裡是奄奄一息的黑紅蝴蝶。

天氣太熱了,玻璃罩雖然有洞口給它們通氣,可它們也完全受不了在這種天氣下奔波。

室內有空調,它們比一開始要好多了。

翟青漁沒有告訴賞南他為什麼要來殯儀館,賞南想了幾個可能性,但都是從他自己本身出發,如果是從怪物的思維出發,那他想不到。

出電梯,正對的便是大廳的休息區域,穿著規整西裝的李助站在翟青明的旁邊,翟青明臉色很差,蓬頭垢麵地倒在沙發上睡覺。

賞南看了一眼翟青漁,翟青漁臉上掠過一抹不忍心,但也不知真假。

衛傑一出電梯,就朝翟青明跑了過去,聽見腳步聲,沒真的睡著的翟青明猛地坐了起來,來不及看清來人,衛傑就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還好吧?”衛傑不擅長安慰人,他說完以後就鬆開了翟青明,站到了一邊。

翟青明還是懵的,直到他看見了坐著輪椅緩緩而至的翟青漁,他眼淚如山洪般的傾瀉而下,出醫院之後他就沒再哭過了,他在像個機器人的李助的陪伴下變得也像個機器人,直到現在翟青漁出現在他麵前。

他踉踉蹌蹌的跑過去,逼停了翟青漁的輪椅,一下子跪在了翟青漁的麵前,空曠安靜的大廳中,翟青明抱著翟青漁嚎啕大哭。

“我以為你真的不來了。”翟青漁一來,翟青明滿腔的悲傷都有了歸處,他一直是被照顧的那一方,他被逼著扛事,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翟青漁摸了摸翟青明的頭發,看向李助,“這幾天辛苦你了。”

沒什麼表情的李助垂頭,“您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們在翟青明聲嘶力竭的哭聲中平和地進行著成年人的交流,翟青明也不管不顧,他哭他的,哭父母離世,哭哥哥的冷漠,哭自己形單影隻,又哭哥哥被拋棄了還要麵臨自己的指責的愧疚感,反正就是哭得停不下來。

翟青漁來了之後,翟青明明顯振作了許多,李助也暗自鬆了口氣,翟先生要是不來,他還真得日夜守著翟少爺,怕對方想不開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出來。

賞南給翟青漁遞了紙巾,翟青漁褲子上全是翟青明的鼻涕眼淚。

聽見耳畔的動靜,翟青明終於停下了哭泣,他看向賞南,又去看翟青漁,“李助給我看了你跟爸媽簽的協議,是他們對不起你,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了,那協議,能不能作廢?”

翟青漁笑了笑,用紙巾擦掉翟青明臉上的眼淚,“協議作廢了,他們的股份要分我一半,翟氏的資產要分我一半,你願意?”

翟青明搖搖頭,“我想過了,不分一半,我都給你。”他以為這樣,就可以留下翟青漁。

“不必,”翟青漁捏了捏他的臉,溫柔的表象之下,全是冷漠的平靜,“協議簽了,就不能作廢。”

“過段時間,我會離開青樰山,你完成學業之後,就好好在翟氏待著。”

翟青明忍不住追問:“為什麼?他們是不是做過非常對不起你的事情,不然他們為什麼對你這麼殘忍,你又對我們這麼無情……”

翟青漁溫潤的眸子注視著翟青明,想到翟青明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喊哥哥的樣子,緩緩道:“小明,我對你,不算無情。”

翟青明愣著,翟青漁則看向李助,“小明年紀小,以後就辛苦你了。”

“我會在市裡住到葬禮結束,有事的話……”翟青漁說著,垂下眼,話鋒又一轉,“非必要,請不要聯係我。”

“好的。”李助在心底暗暗咂舌,隻是簽了協議,那畢竟隻是幾頁紙,可在翟青漁眼裡,那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台鋒利的鍘刀,砍斷了彼此之間所有的關係和情分,以至於翟青漁此刻表現得像個和翟家相熟的客人。

翟青明無比清楚自己哥哥的性格,他知道,哥哥是真的要離開翟家了,他不忍心責怪已經離世的父母,更加不忍心去指責如今一無所有的翟青漁,他茫然地坐在地上,呆呆地去看賞南,“你呢,你也要走了嗎?”

衛傑在旁邊,比賞南先一步回答,“我們陪你到開學啊,反正還有一個多星期,到時候我們一起學校也行,我們幫你給輔導員請假也行。”

“我問你話呢,賞南,你也要走嗎?”翟青明現在的神經異常敏感,他從賞南的臉上看出了欲言又止的拒絕。

翟青漁不輕不重地拍了拍翟青明的頭,“凶什麼凶,人家難道不用上課?”

賞南摸摸鼻尖,其實在翟青明說出他什麼也不要,願意把翟氏都給翟青漁的時候,他就已經動容了,不為彆的,許多既得利益者其實對自己得到了什麼他人失去了什麼是非常清楚的,願意拱手讓出自己得到的所有,翟青明還算不錯。

“我在這裡待到開學前一天吧。”他說道。

聽見賞南的回答,翟青明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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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殯儀館待了一會兒,無事可做,大家都要回酒店了,翟青漁是身體不支持他在外麵待太久,賞南和衛傑要趕作業。

翟青明此刻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他讓李助下樓去送送。

“小明,這是我花費了很多心思養出來的蝴蝶,它們是在你父母去世當晚破繭而出的,我想,或許是他們放心不下你,變成了蝴蝶,不管怎樣,我將它們送給你。”翟青漁語氣柔和,令翟青明忍不住又要傷心起來。

李七棟把那玻璃罩放在了桌子上麵,兩隻蝴蝶一改在外麵的奄奄一息,在裡麵撞擊著玻璃。

放下蝴蝶後,一行人離開。

翟青明目送著他們離開,俯身用手指叩了叩玻璃罩,忽然破涕為笑,“哥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知道,他隻是在安慰而已,你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兩隻蝴蝶緊挨著靠近翟青明那邊的玻璃,翅膀不停扇動,幾對足在玻璃上剮蹭得居然還能看出幾分焦急之色。

呼出一口氣,翟青明覺得自己應該也要快快振作起來,他直起身,在大廳裡走了幾圈,最後趴到了陽台上,正好看見賞南他們出現在下麵的停車場。

賞南在喝水,他那張精致白皙的臉在太陽底下簡直像是在發光。

李七棟在旁邊看著,遲遲沒有抱翟青漁上車。

那瓶水賞南隻喝一半,接著,翟青明看見剩下的半瓶水被翟青漁要了過去,他那一貫待人疏離冷淡還有潔癖的兄長十分自然地對著瓶口,喝掉了剩下的半瓶水。

翟青明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愜意慢慢地消失了,他清楚翟青漁是什麼人,也清楚賞南是什麼人,他們都非常介意自己的個人空間被他人侵入,都是表麵看起來溫和親切,實則非常難接近,喝同一瓶水,連衛傑都不被允許。

翟青明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在炙熱的太陽底下,周遭都是滾燙的,他卻宛如掉入了冰窖,冷得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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