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漂亮娃娃 陳懸本身(1 / 2)

陳懸麵色如常, 從它身體裡取出一顆腎臟對它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它盯著賞南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人握在手中, 放進口袋裡, “沒什麼害怕的。”他低聲說。

賞南扒著口袋,重新把腦袋探出來,“你會死掉嗎?”

“不會。”

“但你看起來不開心。”

“不開心又不代表我會死。”陳懸已經摘了手套, 他站在台子旁邊,看著昏睡著的付暄, 賞南也看著付暄。

付暄太瘦了,兩頰已經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顴骨高高鼓起,眼窩也往內深陷,皮膚沒有一點光澤度,總之, 是一具沒有任何生命力同樣也談不上好看的身體。

他對外界也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力,他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上正在發生著什麼事情。

很可憐的一個男生,賞南想道。

“若是我,情願利索地死了。”賞南低聲說道, “哥, 你呢?”

陳懸沒有回答賞南。

他彎腰將付暄抱了起來, 賞南視線被擋住,付暄的手臂垂下來,手腕瘦得可怕, 幾根手指頭,隻剩下皺巴巴的皮包裹著指骨,像失去水分乾枯的樹枝。

門外是焦急等待著的付東餘和衛淑,打開門, 兩老第一時間奔上來察看付暄,發現還有呼吸,體溫也能摸得著了,他們幾乎快要抱頭痛哭起來。

“陳懸,真是太謝謝你了,老師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付東餘抹著眼角,臉上縱橫的皺紋之間還殘留著之前的淚痕。

他很老了,身姿體態跟年輕時候完全不能比了,寬鬆的棉睡衣大了一圈兒,那是他年輕時候的睡衣,洗了穿穿了洗,加上老人的皮//肉都會縮水,所以衣服顯得太大了。

付東和衛淑跟在陳懸後麵走,和他一起將付暄安置到床上。

付暄看起來比工作間裡那些娃娃們還要像娃娃,隻不過他更加像糊了一層□□的僵屍,他臉上沒有血色。

時間已經很晚了,外麵還在下雨。

衛淑不放心地看了付暄好幾眼,“陳懸,你餓不餓?吃過晚飯現在這會兒應該也餓了,師母去給你下碗麵,正好你老師下午撈了一筐子小龍蝦,自己那小水庫裡養的……”

她對陳懸的熱心不是作假,賞南看著,可是他也不知道,付東餘和衛淑對陳懸的關心和擔憂是出於他們真的疼愛陳懸,還是在關心一個容器的好壞。

付東餘拉著陳懸到客廳裡坐著喝茶,對麵的置物櫃上有一張尺寸不大的全家福,上次來,賞南沒注意到那個角落。

一家三口的合照,付暄、付東餘還有衛淑,付東餘和衛淑笑得很開心,眼睛彎彎,整個合照都透露出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庭氛圍。

但賞南有發現,付暄雖然也是在笑,可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嘴角牽扯得很勉強,遮住彎曲弧度並不大的兩邊嘴角,眼睛裡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

還沒變成植物人的付暄,陳懸和他更相像,簡直就是少年般的陳懸嘛,頭發微長,發梢過了點兒耳尖,看起來酷酷的——氣質跟現在的陳懸不太像。

付暄在這個家裡呆得並不開心,這太明顯了。

因為管教太嚴?

還是有彆的什麼原因?

可付東餘是老師,他應該跟更擅長教育孩子才對。

賞南一頭霧水。

他想和陳懸討論討論,但又擔心引起陳懸的疑心,畢竟一個娃娃,好奇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個世界裡的身份受到的束縛太多,他可以獲得信息途徑來少,他可以溝通接近的人類隻有陳懸,可陳懸就是怪物,除了陳懸,就是那些娃娃。

賞南想到了01,那隻在十一年前就出現的娃娃。

按照之前的猜測,陳懸如果是在付暄成為植物人之後出現,那01就不該是陳懸的作品,可09說01是陳懸的作品,那陳懸就是在十一年前就出現了,也就是在付暄成為植物人之前,就有了陳懸。

01知道的,肯定比09要多得多。

賞南打定主意回家之後去找01套套話,心下輕鬆了不少,滑進了陳懸的口袋裡,打算睡覺了。

小龍蝦麵條,他又吃不了。

但他睡不著,因為付東餘一直在和陳懸說著自己年輕時候工作的不易,到後來生養付暄的不易,他說得很情真意切,當過老師,說得也有頭有尾,跌宕起伏,跟聽故事一樣,引人入勝,忍不住讓人想追問”然後呢然後呢“。

但陳懸一直一言不發,安靜地聽著。

“陳懸,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來自於哪裡,但既然你和阿暄長得一模一樣,其實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是不是?”付東餘聲音顫抖著,他手掌搭上陳懸的手背,“不管你是不是他,我都萬分感謝你,以後你就是要老師的命,我也……”

“老師…”陳懸低聲開口打斷了付東餘,“我自願的,您不用說那些話。”

付東餘肩膀聳動著,他彎下腰,靠在了陳懸的腿上,大概是哭了。

賞南聽見了啜泣聲。

.

衛淑很快端來了一大碗麵條,麵條是手工麵,有彈性有韌勁。

陳懸吃得很快,衛淑在他對麵坐著,“要不今晚就不走了,明天早上再回市裡,這又下雨又是晚上,多不安全。”

“沒事,剛剛過都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回去的,”陳懸一笑,“我等會走了,您和老師也早點休息,彆一直熬了,阿暄目前沒什麼大問題。”

陳懸的話像一堆刺丟進衛淑嘴裡,不僅開不了口,還刺得人從嘴裡到喉管到心裡胃裡都是疼和難堪。

是啊,來都來了,還有什麼不能回去的。

走的時候,兩老撐著傘在車後麵送著,門口的馬路有一段泥路,已經被雨水淋得全是泥糊糊了。

陳懸在倒車,速度緩慢。

兩老跟在後頭,一臉的擔心,嘴巴一開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賞南墊著腳,雙手扒著窗戶,看見他們互相攙扶著,雨夜裡,身影瘦小。

看著又挺可憐的。

希望他們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吧,不然賞南就會自己現在的憐憫很可笑。

車開始往外駛去時,賞南鬆開了窗戶,陳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很喜歡他們?”

賞南:“?”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他一臉的疑惑讓陳懸忍不住發笑,“你不喜歡你一直追著他們看?”

“追著看又不代表我喜歡他們。”賞南栓上安全帶,“我需要靜一靜。”

“你還靜一靜?”

“付暄和daddy長得一樣,有點奇怪。”賞南覺得自己有些偉大目的不擇手段了,換做以前,他絕不會隨隨便便這麼叫人。

但在這個世界,無所謂,任務太難,底線適當降低一點也無傷大雅。

車速很慢,陳懸打著方向盤,阿南的喃喃聲和落在車頂上清脆的雨聲,讓陳懸難得在這種時候感到些許舒適和放鬆。

“沒什麼奇怪的,我和他本來就是一體的。”

“那你是付暄?”

“不是,”陳懸否定,“但我是他的一部分。”

賞南猛然抬頭看向陳懸。

陳懸是付暄的一部分?

“你不能回到他的身體裡嗎?”賞南好奇道。

“當然不能,”陳懸笑起來,眼神涼幽幽的,“現在我跟他已經不算是一體了。”

陳懸已經從付暄的身體當中獨立了出去,他現在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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