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滿的這幾條信息, 放在喻即安人生的任何一個階段,都是相當炸裂的。
直接轟得他睡意全無,一整晚都在想她。
她問他, 喜不喜歡他。他說喜歡, 非常喜歡。
可那隻是當時的一句話, 在稍微冷靜下來之後,他又忍不住懷疑, 這是不是隻是一個夢。
會不會等天亮了, 夢就醒了?
還有, 梁滿為什麼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明明之前她給他的感覺,就是還想繼續曖昧,她好像很喜歡逗他。
那為什麼半夜突然就了主意呢?是真心想挑明關係, 還是因為受了什麼刺激?
又或者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個猜測把喻即安嚇得立刻從床上直直坐起。
不會吧, 不會真的是這樣吧?真要是這樣, 明天她豈不是就要反悔?
這怎麼行!
喻即安不願意是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覺得, 自己得想一套完美無缺的說辭,務必要讓梁滿沒辦法反悔才好。
說什麼好呢?說他喜歡她,喜歡她跟自己完全不同的開朗和健談,喜歡她笑起來的好看模樣, 喜歡她跟他說“下次”, 喜歡她逗自己……
還有, 他是個正經人,開不得玩笑的,況且做人要言而有信,她既然答應讓自己當她男朋友, 就不能反悔……
想著想著,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上一段戀愛。
和姚蘊含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事,他記得那天吃完飯從餐廳出來,碰到了她的同事,對方問:“這是跟男朋友約會啊?”
她說是啊,他也沒反駁,於是彼此的名分就這麼定了下來。
雙方都沒有正式的告白,就這麼平平淡淡的,決定在一起。
可是當他麵對梁滿,想的卻是,啊,我要告白的,我要告訴她,我喜歡她。
“咚——咚咚咚——”
喻即安聽見自己的心跳再次驟然加快,變得非常緊張。
同時也很期待。
他忍不住在腦海裡排練起明天見到她第一句話該說什麼,第一件事該做什麼。
——全然忘了,他明天要去值班這件事。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和梁滿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
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吃路邊攤,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南山寺燒香……
這些他從前不會或者很少去做的事,一旦同行的人變成她,他就變得心甘情願起來。
姚蘊含曾經斥責他,連一場電影都不願意陪她去看,可是前不久,他才主動約了梁滿去電影院。
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主動。
他終於理解了這句話,也終於確認,他確確實實是喜歡梁滿的。
很喜歡,很喜歡。
這種感覺很陌生,但卻讓他感覺到愉快。
愉快到他大半夜的,突然忍不住嘿地笑了聲,又立刻抿住嘴,臉上和心頭同樣一片火熱。
理清自己的情緒,喻即安終於鬆了口氣,頭一歪就睡著了。
感覺沒過多久鬨鐘就響了,他睜開眼,猛然想起,今天要值班!
急急忙忙起身,洗漱後出門去上班。
到了辦公室,交班查房開醫囑,一通忙碌之後,時間已經到了早上十點半。
他斟酌著措辭,給梁滿發信息問:【你起來了嗎?昨晚的聊天記錄沒刪吧[貓貓探頭.jpg]】
用了個表情包,看上去沒那麼嚴肅,嗯,很好。
他滿意地點點頭,決定再多偷幾個梁滿的表情包。
劉雪霏拿著自己的論文過來,想問他幾個問題,但見到他皺著眉一臉嚴肅地盯著手機,像是在研究什麼重要文件,一時進退維穀。
還是喻即安沒等到梁滿的回複,悻悻地收起手機之後,才發現她就在自己麵前。
於是主動開口問:“有事麼?”
“……啊?啊、有,有事。”劉雪霏回過神,“師兄,我論文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你。”
喻即安聞言立刻點點頭,伸手去接她的論文,對於指導師弟師妹論文這件事,他還是很樂意乾的。
等他幫劉雪霏把她的論文分析過一遍,時間已經過了快四十分鐘。
“我明白要怎麼改了,謝謝師兄。”劉雪霏鬆口氣,合十著衝他晃了兩下手,拿著論文就去修改了。
喻即安喝了口水,這才想起要去看梁滿有沒有回複。
微信圖標右上角顯示有好幾條消息,下拉手機的通知欄,可以看到梁滿的名字赫然在列,她發了個表情。
喻即安的心跳瞬間開始加速,她發了什麼表情,難道是[對不起,這是個誤會.jpg]或者[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彆當真.jpg]?
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情就變得糟了一點。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緊張到不敢點下去,連手心都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濕潤。
但又實在想知道,抓心撓肝地想要個答案,於是深吸一口氣,還是打開了微信。
點開置頂的梁滿的聊天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是一個狗頭叼花的圖案。
梁滿:【早上好呀,男朋友.jpg】
喻即安看清表情包上的字,眼前頓時一花。
隨即重重吐出一口氣,任由自己被心裡的狂喜淹沒,隨後掀起滔天巨浪。
她是來真的!
她沒有忘記,也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他預想過的最好的一個結局,他在辦公桌底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在預料之內出現,說明他不是在做夢。
他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笑容瞬間柔和他的眉眼,唐莉立馬就察覺到了,就是之前出現過的,那種讓旁邊人都能感覺到他很愉快的氣息。
於是她扭頭來看喻即安,問道:“師兄,你又……有熟人的蛋糕店要開業啦?”
喻即安微微一愣,搖搖頭。
“那怎麼你今天也這麼開心,論文過啦?”唐莉好奇地打聽。
她保證自己就是隨口一打聽,結果呢……
她師兄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女朋友給我問了個好。”
唐莉:“???”
唐莉:“!!!”
她臉上表情變了好幾下,最終化作一句臥槽,然後問:“不對啊,你不是分手了嗎?”
喻即安一臉正色:“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唐莉頓時就震驚了,她師兄人生前十一年一直孤寡,一直到今年才聽說有女朋友,還談婚論嫁買婚房了,結果沒幾天就說分手了,現在呢,也沒過幾天,就又有女朋友啦!?
“……師兄,算命的怎麼說,是不是說你的桃花開在十歲以後?”她一臉認真地詢問。
喻即安前不久剛跟梁滿去過南山寺,於是他也認真地回答道:“不清楚,上次我沒有抽簽。”
說完又強調:“但沒關係,我最近運氣很好。”
唐莉一臉羨慕:“看出來了,坐在這兒都有女朋友掉下來。”
對麵的吃瓜群眾劉雪霏:“……”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對吧?
你們師門的氣質因為你倆,都變得奇怪起來了呢!
喻即安看著手機裡梁滿發的表情包,看了一下又一下,眼珠子都快掉進去了,這才想起要回複她信息。
想回一個對應的表情包,可是他又找不到。
最後隻好問梁滿:【你有“早上好呀,女朋友”的表情麼,借用一下[拜托]】
梁滿這邊,是快十一點了才醒的,前一晚喝得多了,後來莫先念男朋友來接她,順便把她也送回來,回來之後倒頭就睡,醒來還覺得頭痛。
並且覺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想了幾分鐘發現沒想起來,乾脆先打開手機看看。
一下就看到了喻即安發來的信息,問她刪沒刪昨晚的聊天記錄。
她一愣,劃上去一看,好家夥!她想起來了!
當時為了跟唐柔爭口氣,她給喻即安發了信息,宣布讓他不經實習直接入職男朋友這一崗位了!
媽呀!這也……也行吧,她咂咂嘴,反正遲早的事嘛,早幾天晚幾天問題不大。
於是她很歡樂地向自家新晉男票打招呼:【[早上好呀,男朋友.jpg]】
發完她就抓抓頭發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澡和洗頭發,磨蹭半天貼著麵膜出來,拿起手機看到的,就是喻即安問她要表情包的信息。
梁滿:“……”你彆逗我笑,真的。
你正常嗎,在一起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問你女朋友要表情包?
我從沒見過這麼沙雕的請求。
但梁滿還是給他找了一個,並且詳細講解了合成表情包的方法。
喻即安學以致用,很快發給她一個海麵上一個太陽,左下角兩支玫瑰畫的表情,中間寫著【中午好呀,女朋友】,嗯,看得出來,合成表情包學會了,就是審美有待提高。
梁滿一邊忍不住笑,一邊準備給喻即安回複消息。
剛打了幾個字,屏幕上又閃出一條信息來:【你中午吃什麼?我給你點外賣。】
喻即安原本的打算,是想今天同她見一麵,正式對她表白一次,但因為值班,隻好作罷。
梁滿宿醉後不是特彆舒服,想吃點清淡的,就說太熱了,想吃冷麵。
冷麵對喻即安來說是個不熟悉的食物,他沒吃過幾次,在外賣軟件上一搜,搜出來好幾家做冷麵的,他點開以後仔細看評價,看了幾百條,才從中找到一家相對最好的,下了個訂單送到梁滿那裡去。
對於梁滿來說,生活裡多了個男朋友,和以往的生活沒什麼不同,至少目前來講是這樣。
感覺也不是很真實,畢竟喻即安也不是沒幫她點過外賣。
她更關心的是,問唐柔:“我贏了你了,賭注怎麼說?”
唐柔覺得她很離譜,拒絕交易:“賭是不好的惡習,不能沾!”
梁滿可不肯吃這個虧,在群裡撒潑打滾,最後唐柔隻好答應請她吃飯。
不過,唐柔也說:【其實就算你不提,我也要請你們吃飯,主要是今天太開心了[哈哈]】
林鈺調侃:【不會是你也有男朋友了吧?】
莫先念吐槽:【你們兩個幼稚鬼的好勝心真的很強誒[無語]】
梁滿對此表示不服:【你不能自己吃飽了就不管彆人死活@莫先念】
莫先念勃然大怒:【@梁滿你給我等著,下次我也等你夜生活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刀][刀]】
林鈺看似勸架實則拱火:【@莫先念你跟小孩兒置什麼氣,@梁滿算了吧你要知道人都不太希望彆人過得比自己好太多的啊[狗頭]】
個人在群裡一片混戰,你一言我一語,有種恨不得人腦子打成狗腦子的架勢。
直到唐柔發出來一段很長的信息。
【我最近不是想把那套房子賣了嗎,還特地掛得比同小區成交均價低幾萬,昨天就有買家要看房,我中午的時候陪他們去看了。
在小區門口碰到鄭旭他媽,他媽一見到我就拉著我哭,說鄭旭病了,查出是腎病,我說那關我什麼事,我們都離婚了我管他去死,他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說你可拉倒吧你們家算計我的時候也沒想過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她想讓我去照顧鄭旭,怎麼可能,我真的笑死,我直接跟她說這就是你家的報應,拿了不屬於自己的錢就要有失去的覺悟,當醫療費就算我給國家醫療事業做貢獻了,呸!以前我居然沒發現他腎有問題,幸好離了,不然我還得照顧他[無語]】
群裡被她帶來的這個消息震得一片死寂,半天沒人說話。
唐柔:【?Hello,你們還在嗎?】
梁滿:【在在在!】
梁滿:【這麼振奮人心的消息,你怎麼現在才說?】
梁滿:【[你這個人不實在.jpg]】
有了她帶頭,林鈺和莫先念都反應過來了,接連發過來恭喜,莫先念還說:【找人打聽打聽,在哪個醫院,具體那種腎病,要是慢性的,嗬嗬嗬,從糖這裡拿的錢,肯定要全都填進醫療費裡。】
鄭旭是從唐柔這裡拿了幾百萬,可是他還有弟妹,還有父母,以他家人的為人,能全都把錢留給他?
以後有的是他苦頭吃。
唐柔:【這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得了這個病,不能熬夜不能高強度上班,公司也不會要他,就算留著他,職業生涯也到頭了,腎不好,哪家好姑娘看得上他,笑死[微笑]】
所以鄭母找上唐柔,打的什麼主意,瞎子都能品出來。
漠視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大家約好晚上一起吃飯,就暫時下線了。
梁滿實在好奇,就發信息問喻即安腎病都有什麼類型,治起來花不花錢。
喻即安工作間隙看到她的消息,嚇得手都麻了,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梁滿:【沒什麼,就是我朋友被渣男騙了幾百萬,現在渣男查出了腎病,我想看看哪種腎病最嚴重,燒香讓菩薩保佑一下[狗頭]】
喻即安鬆口氣:【那就慢性腎衰竭,基本靠透析活著,但最終都會進入尿毒症晚期,有很多並發症,腎移植也沒那麼容易,□□是一個問題,其次還要抗排,花費很大。】
梁滿:【[OK]我就夢這個了!】
她這樣擺明車馬要詛咒人家,喻即安竟然還覺得她很可愛,笑眯眯地回她一個好。
至於林鈺她們,隻覺得梁滿很有行動力,這姐妹能處,有事她真的幫你請菩薩啊!
一直到晚上,白天的熱鬨歸於平靜後,看到喻即安給她發的晚安,梁滿才忽然覺得,啊,原來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塵埃落定,人生又開啟新的篇章。
她窩在被子裡回複他:【你也晚安,男朋友,批準你夢見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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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是周一,喻即安下夜班,但下午還有門診,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從醫院離開。
離開時他的步伐邁得很大,薑伍本來想跟他說些什麼,但一眨眼他就不見了,隻好作罷。
回頭他跟唐莉說:“師兄這是有什麼急事麼,有這麼快?”
本來還有一句“跟後麵有狗攆似的”,但考慮到說出來很像在罵自己,他又咽了回去。
唐莉甩甩手上的水,笑哼一聲:“你懂什麼,師兄這肯定是急著去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