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下了一場雨, 地麵依然濕漉漉的,饒是四季如春的揚州城,也被這場秋雨染上了幾分秋寒, 綠衣漸黃, 枯葉在秋風中蜷縮著身軀, 搖晃著,突然,院內傳來一聲喵叫,驚飛了枝頭的麻雀 ,壓彎的樹枝瞬間門回彈, 枯葉搖晃了幾下後, 終於墜落了,乘著秋風,枯葉如蝶,輕盈地點在了一處巴掌大的小小水窪上。
方寸間門, 水窪倒影著整個碧藍的天空, 雲在天上行,蝶在水中眠。
世界仿佛都隨著這場秋風靜謐了下來, 直到,一道黑影從水窪世界上一躍而過。
“汪,汪汪——”
那是一隻立耳細毛大黃狗, 頭頂著一隻狸花貓,嬌小的狸花貓坐在巨大的狗頭上宛如一隻常勝將軍,威風凜凜, 駕駛著狗座駕朝著書房跑去,直到看到了人影,一個貓爪子啪地一下按在狗頭上, 大黃狗立刻猛地一個刹車,老實地蹲坐在了地上,尾巴卻興奮地搖個不停,張著嘴,興奮地哈氣。
站在書房門口的人是假扮路沉星的紅緣,青年今日一身青色竹紋長袍,腰背筆直,秋風鼓動著他的衣袍,宛如一隻俊雅的青鬆。
紅緣模仿路沉星的氣質是越來越像了,任誰此時看到他,都會認為這就是路沉星本人——那位溫和俊朗的年輕秀才。
隻是,此時,紅緣臉上的溫和差點繃不住了。
端坐在狗頭上的狸花貓,貓眼眯成縫,一副貓眼看人低的模樣,弓起了身子,嗷嗚嗷嗚地對著他威脅著。
紅緣眯了眯眼,低聲嗤笑:“孽畜,你還想動手不成?”
正當他想看這隻膽子比天還大的貓要做什麼時,突然眼前的貓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紅緣虐貓了,紅緣見此先是一愣,下一秒察覺到不對勁,果然,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軟的詢問:“星星,你在欺負咪咪嗎?”
是薑望舒,剛過中午,午睡初醒的少女,頭發有些淩亂,烏發下,那張如雪般的麵頰上還帶著微微紅暈,麵若桃花,媚意十足。
見此,紅緣眼底眸光一閃,他想起了少女昨夜求歡時的場景。
燭光曖昧,燈下美人,裸露著白皙的肌膚,身著小衣的她,烏發垂落,襯托得腰肢越發纖細細膩,明明吐露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語,眸子卻又那般的純潔天真,宛如一顆任人采擷的水蜜桃。
而這樣的場景,他假扮路沉星的這一個月來,上演了不下十次,昨晚,若不是丫鬟來此,紅緣差點就鑄成大錯。
就在紅緣思緒跑偏時,身前的貓等不及了,隻聽對方喵嗚一聲,跳進了少女的懷中,然後十分戲精地咪嗚咪嗚叫個不停,仿佛控訴紅緣對它的虐待。
雖然少女並沒有聽懂就是了,不過小公貓又是撒嬌又是蹭蹭,成功把主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它身上,少女徹底忘了來找路沉星的目的,抱著小貓咪,目光明亮,親親蹭蹭,主仆之間門好不親昵,看得紅緣牙根直癢癢。
風吹動著樹梢,綠影晃動,遠處梧桐樹下的秋千發出吱呀呀的聲音,少女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等紅緣說上一句話,她就抱著貓蹬蹬蹬與他擦肩而過了。
過去的那刻,少女懷裡的貓,支棱起尾巴,在他手上掃了一下,等紅緣看過去時,就對上了貓咪得意翹胡須的小模樣。
若不是確認這狸奴隻是聰明了點,沒有開智,紅緣都要以為這是隻貓妖了。
紅緣徹底氣笑了,綠茶貓有薑望舒護著,他又不能和傻乎乎的凡女一般見識,於是這肚子的氣隻好對準了正吐著舌頭傻樂的大黃狗身上。
“蠢貨。”
“汪嗚?”
狗子歪歪頭,滿臉清澈的愚蠢,不僅沒感受到主人的憤怒,還傻樂地湊上前,追著主人的手舔。
對此,紅緣再次深深地心心塞了,他怎麼會買了這麼一隻蠢狗回來?!
早晚要給那隻蠢貓一個教訓!
紅緣懊惱著,他沒有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在為少女更關注貓忽略自己而生氣,完全忘了眼下一切不過逢場作戲,鏡花水月。
他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路沉星,當做了薑望舒的丈夫。
於是,當小小的院落突然闖入了外人的那刻,紅緣下意識把少女護在了身後。
“來者何人?”
門口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留著山羊胡,單縫眼的中年人,他一邊笑著,一邊走了進來,絲毫沒有顧及這是彆人家。
“這就是薑二小姐住的院子?”
來者是楊師爺,原來楊師爺想要見薑望舒一麵,可是被薑員外多番推辭阻攔,若是放在以往,薑員外這麼不給他麵子,他早就甩袖子走人,回頭找個罪名治他了,可是這回不同,想到那位,楊師爺瞬間門精神了。
就這般打著哈哈,楊師爺一路來到了薑望舒的住處,這樣隨便去女眷住所自然是不合規矩且無理的,但是楊師爺顧不得那麼多了,那位可是全天下頂頂貴重的人,規矩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般想著,楊師爺迫不及待地找尋著薑望舒的蹤影,他掃了一圈,看到了青年身後黃色衣裙一角。
“這位便是薑二小姐吧,早就聽聞薑二小姐的美名,如今一看……”
楊師爺笑著走上前去,而躲在紅緣身後的少女,也聞聲探出了頭。
“如今一看……”
看清少女容顏的那刻,他啞住了——
那是怎樣的一副容貌啊,雲鬢微斜,冰肌玉骨,眉眼如畫,每一寸都真真地在訴說著什麼叫絕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