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難道這個小鬼也和他們一樣,是實驗室的產物...仔細想想,這不是不可能啊,這麼強大的異能,還這樣年幼。
誤打誤撞有了這樣錯誤猜測的中原中也,對比之前多了一點兒親近,表現在外就是更耐心了。歎了一口氣說:“我可不是那種會說漂亮話的家夥,也不擅長說服人...但就我而言,是我選擇了站在人類這邊,是我身邊有了一群夥伴,有了和人類的羈絆。”
“我的話,中也先生...其實我有點兒羨慕您。”無言了幾秒鐘,心夏看著赭發少年,發自真心地說:“最糟糕的情況,您真的是人工生命體。但這反而使您脫離了人類社會親緣的桎梏,您確實可以自由地選擇了。”
中原中也的眉毛擰了起來...是他剛剛猜錯了嗎?他果然不擅長分析這種東西......
“我的話,情況可能更糟糕,我並不是天然該出生的孩子。在這個過程中,被命運、以異能操縱的不隻是我一個,連我的血親也一樣。我的正常,我的被期待,全都是虛假的東西——不要說被期待了,我甚至完全就是謊言。”
這才是真正的真相!‘社稷主’這個異能,並非是先有異能者的靈魂,然後才有的。事實上,‘社稷主’比心夏更早存在,它存在於全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即阿賴耶識中...是它為自己選擇了心夏的靈魂依存。
為此,它以王者的權柄扭曲了命運,使福澤諭吉和河源咲結緣。
福澤諭吉和河源咲實際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福澤諭吉是異能者,‘人上人不造’有十足的領導力。河源咲則是一個咒術師,她的術式具有安撫、鎮定的效果——都算是比較少見的輔助能力,但要說珍稀,也達不到。
可是觀看命運的走向,他們的孩子就會是六十億分之一的奇跡,會是容納‘社稷主’的絕佳容器。
當心夏逐漸能理解自己的異能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一前因後果。
如果研究人員知道心夏這樣的案例,恐怕會興奮地尖叫,拚了命要研究她。這可以說是異能力自行‘轉移’的例子啊!雖然當下已經能做到不太穩定地轉移異能了,但那都是人工乾預的結果...心夏這種情況,可供遐想的空間太大了。
但對於心夏來說,這是摧毀她人生信念的罪魁禍首。她本質上和實驗室創造的存放異能的人工生命沒什麼不同,或者更糟糕。如果是人工生命,她還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人生艱難的話,她甚至可以理所當然地去憎恨科學家,憎恨突破倫.理的實驗。
但她不是,她不能去憎恨誰。憎恨‘社稷主’嗎?的確可以,可‘社稷主’是一個客觀存在,並不真正擁有‘智慧’,它是不會回應心夏的憎恨的,這樣的憎恨堅持不了多久。憎恨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父親母親嗎?然而他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不管想不想要,心夏好歹得了‘生命’這一恩惠...他們呢?一段被扭曲的、虛假的愛情、婚姻,以及在此基礎上誕生的孩子?
眼前的小鬼沒有哭,但那種從眼睛深入到血液的虛無、茫然刺痛了中原中也。這讓他聯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太宰治時的情景,當時他一眼就看出了太宰治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個熱愛自殺的混賬。
這種人正是他討厭的,他自己是最在乎‘活著’,以人類的身份‘活著’這件事的。
但看到心夏這樣,和看到太宰治這樣,他的感覺並不相同。大概是因為心夏還坦率一些,她還會認真地求救...這讓中原中也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他有一些粗魯地打斷了心夏:“喂,你太天真了吧!你該不會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類小孩,都是有意義、被期待才出生到人世的吧?”
“我在擂缽街看過很多被拋棄的孩子,他們大多數出生就是個意外,所以很早就被遺棄了。他們的出生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期待?而且......”
“天生就有意義,就有目標?可彆想太美!哪有那麼輕鬆的事,這些最後也隻能靠自己去找,很多人可是一輩子都找不到的!”
......
在太宰治的詢問裡,中原中也想起了那次與河源心夏的談話。他沒有回答太宰治,假裝沒聽到,繼續問:“所以最近橫濱是發生了什麼嗎?氣氛這樣奇怪。”
關於心夏那些話裡泄露的某些信息,他是有一些猜測的,那應該是很寶貴的情報吧,但在事後的報告中他並沒有提。想到這裡,中原中也還覺得有些心虛,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一員,這樣是不是......
但首領似乎對‘河源心夏’這個橫空出世的強大異能者絲毫沒有興趣,追問或者調查都沒有,這就給了中原中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機會......
“氣氛奇怪?”太宰治露出了有些奇妙的表情,其間冷漠與狂熱混雜:“那大概是因為...王駕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