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靳卻沉默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臉皮薄,性子執拗,低著頭,俊俏的尖尖下巴,狗狗眼垂著,弧度乖乖。最近瘦得厲害,臉上的輪廓更深邃,他好久才說,“對不起。”
蘇衾:“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有錢,你收了就是。”
“若覺得無法回報,就等你畢業了……到我的畫廊當個保安吧。”
後一句顯然是開玩笑,華靳卻當了真,他點頭,紅著眼睛說好。
華靳想要邀請她上樓吃點湯,說是給他媽媽燉了一鍋老湯。蘇衾卻拒絕了,她看著他手上提著的保溫壺,“快去醫院看你媽媽吧。”
時間不早了。也該到病人吃飯的點。
華靳呆呆楞楞,蘇衾推他兩下,才看到他揩淚,軟軟地說好。
男孩走了。
蘇衾這才有心思環視這個小區,她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來,剝開糖紙,含入唇齒。
甜,軟。
像華靳。
很快,糖吃掉了。蘇衾把糖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裡,她準備離開,卻在轉瞬間,瞥到一位她挺久沒見的英俊男人。
鶴棣在花壇上坐著,背對著她,埋頭不曉得吃什麼。
她手機傳來短信提示音,蘇衾匆匆掃了一眼,把上麵的信息籠統看去。
那上麵寫著:
“妹妹,我怎麼聽說趙擎燃同他女朋友分手了?你乾的?”不怪蘇裡這麼想,因為他從來沒聽過除蘇衾、司雪寧外,趙擎燃有什麼彆的親近女性。她曉得蘇裡是開玩笑,他們之間總開這種尺度的玩笑。
蘇衾回了他一個冷笑表情。
那邊又嗡嗡回了什麼。她沒顧得上,腳步匆匆,往花壇走去。
在鶴棣沒有防備時,伸出手猛地把他的帽子給蓋到他頭頂去。
毛絨絨的邊緣,蹭得蘇衾手心軟綿綿,她碰到男人臉頰的肌膚,溫熱而乾燥,她聽到鶴棣一聲緊緊的咳嗽。
他嚇到一樣,伸出大手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勁很大,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冷冰冰地掐住她的喉嚨。
她穿的裙子在他懷裡轉了一個圈,裙角綻放出昳麗美好的弧度。風衣寬大,被冷風一襲,幾乎要罩住落在他膝蓋上的蘇衾和他。
她身上有著很嫵媚的女人香味——並不是什麼太馥鬱甜蜜的香,相反,她身上的味道很清,很冷,尾調勾人極了。
因著她倉惶失措瞪大的眼兒,在日光下,璀璨豔麗地與他對視上。
他沒有任何妨礙,就在她回神以前,看清她的長相。
鶴棣猛地撒開手。
他嘴巴裡含著的,沒點燃的煙砸在她的胸前。
她往後仰去,就要倒下,摔個四仰八叉。
鶴棣又是匆匆、緊張地握住她的手,慌裡慌張地把她摁進自己的懷裡。
蘇衾就真的徹底落進他的懷裡了。她心臟都快跳出喉嚨眼,那一聲“靠”還沒說出口,他就十分委屈十分慌張地說了抱歉。
“對、對不起。”
“……”
蘇衾氣得連眼神都不想給他一個。她下巴搭在他的肩窩,毛絨絨的帽子邊緣蹭得她一臉毛。他身上的圍巾還好死不死地掛在了她的風衣扣子上。
蘇衾被他鬆開懷抱,被他低著頭認認真真,一邊說著抱歉,一邊解開風衣扣子。
然後他在她因驚慌過度而冷風受襲時猛地劇烈咳嗽時,解下了自己的圍巾,不容置疑地圍在了她的雪白脖頸上。
女士為了美麗,在冬天總是儘自己所能地裸*露肌膚,蘇衾也不例外。更彆說,她本來就是愛美的性子。
黑白灰圍巾被他打了一個不漂亮卻很溫暖的結。
一旁的塑料袋在風裡發出淅淅索索的聲,好生淒涼。
鶴棣猶豫地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在她臭著臉斜視他時,默默拉高自己的大衣拉鏈,想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大衣裡。
逃避是沒有用的,鶴棣最後明白這個道理。他看著已經登堂入室,美名曰要他請她吃頓中飯的蘇衾,露出一絲笑意。
冬日正好,暖陽融融。
蘇衾抱著小祖宗,小祖宗懶洋洋地甩尾巴,發出驕矜的咪嗚聲。
她:“你真的厲害哈,受傷那麼嚴重,戒備心還這麼重?”
說來自己也氣哼哼:“我隻不過是給你戴了一下帽子!”
廚房裡圍著圍裙做飯的鶴棣默默切菜。
蘇衾得不到回應,聲音更高:“鶴棣,鶴警官,你就是這樣回應一個朋友的嗎?”
小祖宗在她懷裡附和般:“咪嗚!”
鶴棣慫得像是被主人欺負得狠的貓,背著飛機耳,從廚房裡探出腦袋來,他毫無底氣轉移話題:“——你想吃什麼?”
蘇衾眯了眯眼。
她看到鶴棣露出討好的微笑,心下失笑,她想,究竟是她在撩人,還是他在撩人啊?
“糖酥排骨,謝謝。”她低下頭,與小祖宗玩鬨。
鶴棣看著她與白貓玩得開心的模樣。
他回身到廚房,繼續之前切菜的動作。而麵上的表情卻格外柔軟。
——一個刑警,更是出過多次外差的刑警,怎麼會在彆人接近時毫無防備?
更彆說,他本來就知道,蘇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