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針對沈雲西和衛邵的計劃失敗, 都沒有衛智春發瘟給秦蘭月帶來的刺激大。
老貨!要發豬瘟也不是這麼發的!
什麼意思?
自己不好過,也想把其他人全拉下水共沉淪是吧??
這個走向遠遠的超出了秦蘭月的想象。
她與衛智春屬於同盟。他倒是爽了,她被被刺了!哪有這麼發瘋的??
秦蘭月兩頰不停地顫動著, 愣神許久,才在小宮人詫異的注目下,及其勉強的把碎裂崩壞的神情給拚接了回來。
她此刻心裡是又氣又惱又恨的,怒火洶騰其實不比慶明帝少。
可偏偏殿中宮人眾多, 歲夫人寵辱不驚的人設必須得框在身上,不允許她發泄出來。
她臉脖子都被沸上來的血色染紅了,細柳彎彎的眉毛都抽搐了,卻還是不得不硬維持住淡定自若的氣度。
你就說憋不憋的慌吧。
就一肚子驚愕氣火在腦兒門心口上躥下跳,滾來滾去, 憋得賊難受。
秦蘭月再沒心思擺弄什麼花卉了。
她放下剪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打發了來傳信的小宮人,屏退眾人, 一腳深一腳淺的步入內房,整個人埋在被衾裡,兩手死死攥著繡紫玉蘭的緞麵兒, 掐的指骨關節都發了白, 身子無聲的微微戰動。
綠芯:“……”
這熟悉的一幕, 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都說了那洵王妃邪門兒得很,你還偏就不信那個邪。
綠芯長歎了口氣, 到門口守著去了。
秦蘭月不好受,相輝樓裡的慶明帝更不好受。
大臣們無人說話,但那麵上浮動的神色,足以讓他心梗了。
衛智春和齊淑妃兩個不怕死的瘋子這麼一鬨, 算是把他外頭的這一層人皮徹底扒掉了。
要是尋常時候,他尚能利用權勢遮掩,或殺了或威逼。
可這是太後壽宴,京中有頭有臉的權貴官族都來了,幾十雙眼睛盯看著他,不能殺,也根本堵不完他們的嘴!
待這宴一散,他幾乎可以想見,滿城都將是有關於他的“傳說”了。
一想到那盛況,慶明帝跌靠在禦座上,臉麵鐵青,兩手箍住扶手,眼虛閉著,那兩道小縫兒的暗光瞄見正在奮筆疾書記錄皇帝言行的起居郎,兩邊太陽穴又鼓脹地直突突了起來。
起居郎!
真的很不必這麼敬業!
沒眼色的東西,這有什麼可記的!
慶明帝的喘氣兒聲再次變得粗重,蔣院使忙親自用藥與他額上按揉。
慶明帝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
底下人則是心茫茫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殷太後終於睜開眼來了,主持起了大局。
“好了,鬨成這樣,這宴是吃不下去了。亂騰騰的,由始至終都沒個安生的,今日叫你們看笑話了。”
殷太後將手伸給殷皇後,由她扶著起身,慈和的麵上帶著深重的威嚴,“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都散了吧。”
又對大太監田林吩咐道:“喚禦攆來,送皇上回宮歇息。”
田林忙應了是。慶明帝當下正尷尬的不知如何自處,聽殷太後發了話,便挨著台階下,回紫宸殿去了。
殷皇後和賢妃德妃也跟著過去。
沈雲西衛邵等與諸大臣躬身送他們離去。
紫宸殿內,香爐子中冉冉的散著幾縷溫甜的青煙。
蔣院使診脈開方後就已經退下了。
老太監沈萬川將熬好的藥送進來時,慶明帝正坐臥倚在明黃色的大枕上,關門養神。
殷皇後筆直的立在龍床邊側,眼簾落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德妃賢妃則離得稍遠些,很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內殿裡安寂無聲,大太監田林讓沈萬川試了藥,才將藥碗呈了上來。
慶明帝儘飲了,殷皇後便將備好的湯水端送給他。
慶明帝看了殷皇後一眼,又盯了盯殷皇後手扶住的玉碗,腦海裡回閃過齊淑妃的那一番話,是而剛伸去接碗的手立馬又縮了回來。
他聲音裡還含著未能鬆緩下來的僵硬,說道:“放下吧,這裡自有宮人來收拾,你們不必在這兒守著了,都回去吧。”
殷皇後素來厭見他,若是往常,聽見這話,她肯定就應了,保準兒頭也不回。
但今日不同以往。
這老東西顯是把齊淑妃的話記在了心裡,生怕她下毒弄死他,這會兒正忌憚的很呢。
要她伺候慶明帝,她一百個不樂意,但要能膈應他,她能在慶明帝這兒轉個一天一夜都不歇息。
殷皇後扯出假笑:“那怎麼能成,陛下身上不適,臣妾豈能安心。”
殷皇後說什麼也不走,而且不但不走,還接了一些小宮人的活兒故意忙前忙後。
每有她沾的東西遞過來,慶明帝的心就直猛跳。
不是心動,是驚動的。
經了衛智春和齊淑妃,慶明帝現在看誰都覺得是瘋子預備役。
誰知道殷若華會不會有樣學樣,也做他們的癲狂,不管不顧的下藥弄死他?
慶明帝提心吊膽的,殷皇後在紫宸殿待了不到一個時辰,慶明帝氣兒沒順不說,心臟都抽疼起來了。又叫了一回太醫。
相輝樓這邊,大臣夫人們也各散了,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不言語,但臉上卻是擠眉弄眼的飛來飛去。
沒了齊淑妃這個壓在頭頂的大石,薑百誼帶著靖王府的妃妾們,高高興興的出宮回府去了。
宋修文縮在人群裡,沒多久,也不見了影子。
衛邵目光掃過,再轉回來,就見沈雲西還坐在椅凳上,兩頰緋紅的,一個勁兒的衝他笑。
她笑起來,也不出聲兒,就是眼眉彎彎的,很安靜的笑。
衛邵拎了拎她身前案上的酒壺,不出所料是空的。
他彎腰,俯身挨近去,笑道:“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