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大臣驚駭的盯緊了禦座,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一雙雙本該充滿智慧和精明謀算的眼裡,此刻填滿了不知所措的迷蒙和不可思議的錯愕。
沈萬川??
這老太監是沈萬川?那個和親妹通奸的禽獸、被陛下判處宮刑的沈侍郎、裕和郡主的前夫沈萬川?
他居然跑陛下跟前做太監去了?
眾人恍惚的思緒發散,原以為那事之後,沈侍郎再無緣朝堂了,不想竟是他們狹隘了,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再上朝堂的。
妙啊,妙極了!
慶明帝人都傻住了,他比眾人反應都慢些,好半晌才從腦子裡拎出沈萬川這號人物。
沈萬川……沈傳茵的那個哥哥。
那不就是他下令割了命根子的那個……
慶明帝大變了臉色,心下生出一股濃烈的不安來。不好,有這等糾葛在,今日之事怕是不能輕易了結了!
滿殿愕然的神色極大的滿足了沈萬川和衛智春攀比的虛榮,以及填補了自做太監以來內心深處的那股自卑壓抑的空虛。
他悠哉遊哉的賞看著,怎麼看都看不夠了。
“你早不是我爹了,我如今姓蘇,少亂扯關係。”趁大家都愣住的時候,沈雲西率先說話,和沈萬川劃清界限,沈萬川做的這事,九族都不夠砍的。
彆來沾邊!
大臣們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人難以置信的說道:“所以,你今日所做的全是記恨陛下對你施以宮刑?”
“且不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說你不顧理法律例與妹私通,落到如斯下場,分明是你咎由自取!你卻不思反省,還敢行刺君王,簡直罪大惡極!”
“我罪大惡極?這個老東西又能好到哪裡去!”沈萬川還抱著慶明帝,冷嗖嗖著諷笑:“我與妹私通,嗬,你們還不知道吧……”
他這語調一抬,慶明帝就直咯噔,心知肯定沒好話。果不其然,隻聽那沈萬川幽幽冷聲說道:“我那妹妹早就被你們這好皇帝收入囊中了,什麼公正嚴明,笑話,不過嫌我擋在他們之間礙眼,借機想廢了我罷了!”
沈萬川便給眾人講述了沈傳茵和慶明帝背著他搞在一起,慶明帝把沈傳茵收入宮中的一係列事情。
他語氣還算平靜,畢竟這事兒不是他今日的重點,但眾人還是聽得兩眼震動。
“……”
等一下,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沈萬川的妹妹不就是前頭那位秦貴妃的親母嗎?
他們陛下竟連人家老娘都不放過嗎?小的老的全都要,你何以好色至此??
不僅好奪人.妻,還儘收母女……
眾大臣尤其是有女兒在宮裡的,不由得想起當初衛智春說過的話,想起自家裡的夫人。
說起來,他們家的夫人,既是人.妻,又和宮中娘娘正是母女……
這……
眾人臉扭曲了一瞬。
前頭指責沈萬川的大臣也瞬間啞住,瞠目瞪向慶明帝,不能吧,不應該吧,你好歹是一國之主,不說有君子之風,但也不能老乾這種下作的事兒吧?多少也該愛護一下自己的私德吧?
慶明帝:“……”
被臣子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直視,慶明帝的臉從漲紅變得黑如鍋底,鼻腔裡噴出汙濁的粗氣,卻怎麼也說不出“一派胡言”四個字,作以反駁。
沈傳茵和秦蘭月就在冷宮裡,想要印證是真是假,隻需把人傳來一問便知。他根本狡辯不得。
奉天殿陷入了一股詭異的沉默之中。
還是匆匆趕來的殷太後步入門內,肅聲道:“所以你待如何?難不成,你當真想為此弑君麼!”
殷太後到來,身後還跟著越德妃等十幾位嬪妃,並各皇子公主。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慶明帝的臣子、妻妾、兒女,人生裡幾乎最重要的組成成分,幾乎全都在這兒。
沈萬川扯起嘴角,冷冷一笑:“弑君?不不不……”
他搖了搖頭,也不廢話了,直言道:“我根本就沒想過要殺了他。”
說著,似乎是證明自己說的話,他橫割在慶明帝脖子上的匕首竟真有往下撤的趨勢。
慶明帝見此一喜,死死繃住的臉皮微鬆,隻要不動殺心,一切都好說。
然而就在慶明帝屏住氣息靜等時機,思索遊說脫困之法的時候,沈萬川的語聲卻是驟然一個急轉彎兒,陡的一狠,像是憑空炸裂的驚雷落在了耳根邊。
隻聽得他大喊道:“我要讓他生不如死!也體會體會我過的日子!”
說時遲那時快,刀鋒上沒有溫度的冷光折射而來,慶明帝下意識閉了閉眼,兩處眼皮子才將半合,他就又猛地驚恐萬狀的大睜開來。
那一刻目眥欲裂。
隻見視線之內,沈萬川握刀的手高高揚起,而後極快極狠的一刀子往下直插過來。
刀鋒正中在他胯間那處,好似練過無數次,角度地方都準確得一分不差。
噗哧。
刀刃乾脆利落地插入皮肉的聲音,雖不大響亮,卻在這安寂的殿內,無誤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沈雲西親眼看見左側的幾個大臣齊齊的夾緊了兩腿,狠打了個哆嗦。
再看那禦座之上,慶明帝兩眼瞪得像銅鈴,眼角褶皺都繃平,臉上一片青紫腫脹,連湧動的青筋血管都分不清明了,他緊閉著牙關,忍受著深入靈魂深處的不可言說、不能承受之痛,許久都沒能發出聲響來。
沈雲西都不自禁跟著他憋住了氣,沒有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濃重的血腥味在殿中彌漫開來。慶明帝終於吐出了那一口久久死憋住的氣,嗷兒的一聲,徹徹底底驚天動地的慘叫了出來。
殷皇後:“……”哈哈哈哈。
沈雲西有點兒失神的望向沈萬川。
當庭割皇帝命根子,血濺朝堂。
沈萬川,大梁有你,真是了不起!
眾大臣也被叫得回了神兒,呂太傅幾個老臣直接站不住,咚地雙膝砸地,大驚失色。
擗踴哀號:“陛下……!”
沈萬川!
縱然他們陛下再不是個好東西,但這也是天子啊!
當朝皇帝在奉天殿,在所有臣子麵前被人切了變成太監,這他祖宗的千古以來頭一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