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大集, 人非常地多,馬車剛進街口就進不去了,必須下車步行。
幾個隨從擔心不已, 愁眉苦臉勸說兩位公主要不還是換個地方。
蕭柳指了指兩個貼身侍衛:“有他們在呢, 你們不去就呆在這等著!”
公主堅持, 下人再不願意也得跟著,哪敢真的留在原地。於是,一行人下了馬車, 高高興興進了大集。
東市大集包含了南來北往各地行商客, 不管是貨物、吃食、雜耍都是天南地北集聚一堂。
蕭柳完全像個小孩子,撒歡跑進了遊戲場,不管後麵的人喊著:“主子慢點!”一眨眼鑽進了人堆裡。
年輕侍衛也不管身後的宮人, 隻像個影子一般,消無聲息地跟著蕭柳, 永遠保持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
蕭柳跑到一個糖水攤子上, 拿了一罐桂花糖水, 嘗了一口,清甜馥鬱,頓時眯起了眼睛。
“糖炒栗子誒——”隔壁的攤子叫喚起來。
“那是什麼!”蕭柳眼睛瞪圓, 又跑去隔壁。
侍衛看了看她的背影, 在糖水老板叫起來前,將一個銅板彈指打到攤麵上。
糖水老板看了一眼他,驚訝地收起銅板。
蕭柳也不管身後, 感覺到他來了,順手將糖水塞給他,對著栗子攤老板說:“老板,我要一份這個!我先嘗一個哈!”
一邊讓老板裝栗子, 一邊抓了一個吃。
侍衛麵無表情地跟著她,眼睛往她鼓起的腮幫子看了一眼。
四公主追上來:“小五!你怎麼跑得這麼快?”
蕭柳把剝好的栗子塞進四公主嘴裡:“四姐,你嘗嘗,好甜!”
四公主被塞了滿口,剩下的話說不出來,嚼了嚼,也被栗子的甜糯吸引了注意力。
蕭柳笑眯了眼,將一整袋栗子從老板手中接過來,吸著氣抓了一把塞進侍衛手裡,剩下的都給了四公主。
“你給我剝!”
年輕侍衛毫無異樣地接住了燙手的栗子,將糖水罐子輕輕一拋扔進街邊的垃圾大木桶,果真剝了起來。
蕭柳故意說:“誒——你怎麼把我的糖水丟了!我還要喝呢!”
侍衛看了她一眼:“已經喝完了。”
蕭柳:“哈?是嘛,哈哈——你趕緊剝栗子!”
四公主捧著栗子紙袋搖頭:“小五,你彆老欺負他。”貼身侍衛,要是心裡有了逆反不滿,吃虧的不還是自己嘛。
蕭柳聽了,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的侍衛:“喂,你生氣嘛?”
年輕侍衛專心剝著栗子,轉眼圓滾滾金燦燦的栗子肉就躺在了手心遞到蕭柳麵前:“小姐隻是玩笑。”
蕭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她還以為他會說:“主子做的都是對的,卑下不敢。”之類的話。
一行人原地站了一會兒就很快被人群推著往前走,逛了幾個小攤子,看到了一處變戲法的。
那變戲法的場地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旁人踮起腳尖勉強還能看見一二,蕭柳個子嬌小,踮起腳尖隻能看到前頭人群的後腦勺。
一張逛街後粉撲撲的臉急得冒汗,扭頭看向自己的侍衛:“你快幫我想想辦法!”
四公主心想,傻小五,你把自己的侍衛當成什麼萬能靈藥了?什麼事情都指使他……
還沒想完,就見這麵目模糊安靜寡言的侍衛蹲下身去紮了一個馬步,指了指自己又平又穩的腿部:“小姐踩在這。”
蕭柳看了一眼他指的大腿根部,又看了看他仍然沒什麼表情的臉,開心地笑起來,提起裙子果真往上踩。
幾個工人連忙喊著:“主子……”過來幫忙。
年輕侍衛隻紮著馬步,手絲毫未碰到貴人的身體,任由幾個下人扶著蕭柳,而蕭柳……
她抓著侍衛的肩膀看著場子裡的變戲法開始歡呼,甚至激動起來,還要動一動,踮一踮腳尖,簡直如履平地,膽子大得很。
四公主仰頭看著妹妹,從不讚同,到慢慢露出一絲歆羨來。
一行人逛了大半天,總算走完了整條街,兩姐妹又在京城有名的酒樓吃了一頓大餐,蕭柳提出去首飾古玩鋪子看看。
“給父皇母妃挑幾個小禮物,咱們也不能白出來呀!”
公主們要買首飾,必然要去京城最好的鋪子,而這類鋪子平日裡都是名門貴婦進進出出,很容易就遇到了熟人。
“四——”
“玉奴,你怎麼在這裡?”蕭柳先一步攔住了立刻要跪地行禮的三公主侍女。
一臉震驚的玉奴看了看四公主又看了看五公主,小心翼翼行了一個蹲禮:“回……回主子話,奴婢是來鋪子取我家公主定下的頭麵。”
蕭柳了然:“哦,那你去取吧,就當沒見過我們。”
玉奴低著頭,小聲應:“是……”
正說著話,鋪子的掌櫃親自將幾個頭麵送了下來,並且打開了蓋子讓玉奴一一查驗。
這麼一來,蕭柳和四公主都看到了頭麵的樣子。
一共三套頭麵,兩套老氣端莊,一套俏麗活潑,不是老婦人戴的就是未出閣少女戴的,竟然沒有適合三公主自己的。
蕭柳和四公主對視了一眼。
那邊,玉奴急急忙忙地讓掌櫃的合上蓋子。
姐妹二人隻看著,誰也沒說話。
等到出了店鋪上了馬車,四公主說:“許是給家裡人的禮物。”
蕭柳卻很直接:“她以前多小氣傲氣,隻有彆人送她的,哪有她周詳仔細地給每個人備禮的?”
四公主不說話了,看著馬車外劃過的街景,許久,輕輕歎息:“好歹還在京城呢,有什麼事,不看僧麵看佛麵。”
天子腳下,公主之尊,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蕭柳看向她:“四姐姐,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還是要自己硬氣,有這份硬氣在,走到哪都不怕彆人看低欺負。女人啊,最怕的是隨波逐流,逆來順受。認命,就要苦一輩子。”
四公主詫異地看過來。
天真無憂的五公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著實讓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