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衝陵一直袖手旁觀, 看吳泗和林宛教訓這三人。
但凡有點閱曆的,都知道這三人鬨這一出是什麼意思,他們欺負吳媽媽孤身一個女人, 把自己兒子做的惡事反栽贓到受害者身上,吳泗丟了性命,他們還在擔心兒子能不能中考。而此前吳媽媽那麼警惕突然上門的李衝陵,如今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受害者家屬反而日日被加害者家人騷擾欺負,這世上沒有公理了。
眼看著三人漸漸反應過來, 懷疑自己被鬼打了,原本的囂張瞬間褪去, 哪怕那個鬼可能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也讓三個成年人嚇得臉色發白冷汗直流。每一次被吳泗打中, 不僅痛,還恐, 這種對未知靈異的恐懼,比一個大漢打他們還可怕。
三人緊緊拉著對方縮成一團,不停後退。
李衝陵出聲:“小心樓梯,沒有監控,若摔死了我和你媽還要接受調查。”
吳媽媽卻立刻說:“有!我裝了!”說著,手一指, 指向了門框上方, 果然有個小攝像頭。隻不過此前誰都沒注意,畢竟這種舊樓物業不會每層安裝攝像頭,業主也不會在家門口安裝。
李衝陵不出聲了,隻沉默看著腿腳發軟的三人。
吳媽媽眼裡卻冒出了光,她恨死這些人了,恨不得他們真的去死。
一刻鐘前還惡形惡狀的三人此刻嚇得幾乎幾乎站不穩, 他們想起了那個彆墅裡第二個摔下樓的老總,想起了網上那些傳言,說這個老總就是被吳泗勾魂摔下樓的……
高瘦青年鬆開兩人就立刻往樓下跑:“推你下樓的不是我,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去找凶手去,彆來找我!”
瘋癲般的喊聲一路向下回蕩在樓梯間,顯得有些詭異。
中年夫妻越發害怕,看著遠遠站在門內的兩人,顧不得許多,抓著樓梯扶手快速往下跑,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林宛叫住了追趕的吳泗:“行了。”
吳泗憋著氣,握著拳,不甘不願地停下來。
林宛看向李衝陵:“你故意的。”
故意提醒摔下樓梯這個“意外”,活人聽了,有的動了心思,有的嚇破膽子;她和吳泗聽了,說不定就想法一歪,真的把人弄下去了。
李衝陵抬眼看著她:“你修煉得不錯,出人意料。”
林宛盯著他,不讓他轉移話題:“你為什麼引誘小鬼殺人?”
李衝陵直起身子往屋裡走:“心中有惡念的,一句話就能勾起殺心,心中沒惡念的,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林宛撇嘴,說到底,還不是在試探她們。
吳媽媽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悔意:“大師,我……我剛才……”她歎了一聲氣,“這家人實在太可惡了,我恨啊,剛才……我竟然想讓小泗把他們推下去報仇,是我糊塗了,小泗乾乾淨淨的,怎麼能讓他做這種事,是我自己心裡起了惡念,差點害了小泗。”
林宛看著一臉後悔的吳媽媽,問吳泗:“你媽一直都這麼會反省自己嗎?”
吳泗懵懂點頭:“是……吧……我媽說,要正視自己的錯誤,不能總看到彆人的問題而忽視自身修養。”
林宛:“所以,你被人欺負的時候也在反省自己有錯?”
吳泗搖頭又點頭:“我太沒用了,反抗不了。”
林宛看著這對母子失語,許久後問李衝陵:“你說,這樣溫和自省,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好人,是不是隻有吃虧這條路了?”
李衝陵看著吳媽媽:“若是讓好人吃了虧,惡人逍遙自在,這陽間豈不是連地府都不如?”
林宛:“那你不懲惡揚善一下?”
李衝陵明了地看向她,顯然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卻不回答。
林宛好奇這個李衝陵到底多大年紀,他太能洞察人心,在他那,她幾乎占不了上風。
吳媽媽習慣了李衝陵有時候說的沒頭沒尾的話,不僅不害怕,反而因此越發安心,因為越是這樣,她越相信兒子就在身邊。
“大師,您去看電視,我把外頭收拾了……還有這些飯菜,我們還能吃嗎?還是怎麼處理?”
李衝陵回頭看一眼門外滿地的腐臭泔水,默了一秒,問:“怎麼收拾?”
幾分鐘後。
林宛牽著吳泗坐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衝陵麵無表情一桶桶提水出來,陪著吳媽媽清洗樓道。
吳泗:“李叔叔,辛苦你了。”
李衝陵默默看著蹲在地上擦地的吳媽媽,說:“殺敵一千損己八百不可取,下次換個方式。”
吳媽媽把帶著芳香的清潔劑撒到地上,沉默了一會兒,歎息:“我們都是老實人,除了潑個臟水,逼急了撕打幾下,也不知道怎麼對付這種混蛋,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要不是好心人幫我上網曝光,我一口苦水吞在肚子裡,都快活不下去了。”
李衝陵不再說話。
他對付鬼怪信手拈來,對人,卻不知道太多彎彎繞繞。
林宛拉拉吳泗:“小鬼,會唱歌嗎?給你李叔叔和你媽唱個歌慰問一下。”
吳泗捏著手指不好意思:“姐姐,你怎麼也和那些大姨一樣,老是讓人唱歌啊。”
林宛黑臉:“那你去幫忙,你能嗎?”
吳泗垂下眼角,慫噠噠。
擦著地的李衝陵抬頭,看向吳泗:“你本來就該叫姨。”
吳媽媽看過來。
李衝陵:“吳泗叫林宛姐姐。”
吳媽媽聽懂了,連忙說:“是該叫阿姨,小泗不要亂叫。林小姐,謝謝你照顧我家小泗啊,你缺什麼可以告訴我,我想辦法給您送過來。”
林宛可以和小鬼李衝陵開玩笑,但在吳媽媽這麼鄭重的態度裡,卻不能嘻嘻哈哈,她對李衝陵說:“你幫我說一句,不用謝。”
李衝陵:“她說不用謝,她也不缺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