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臉上露出一個笑,不停說謝謝。
李衝陵是個存在感很低的人,這兩人兩鬼的組合裡,吳媽媽這個大活人成了氣氛的主導者,她的情緒一好,整個氛圍都變得溫馨歡快起來。
吳泗眼睛一亮,說:“我知道唱什麼了!我媽最喜歡聽這首歌!”
林宛鼓掌:“唱!”
吳泗挺起胸膛,雙手放在小腹前,架勢擺得很是標準:“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看了你的日記……”
清朗的少年聲,沒有多少憂愁,反而帶著幾分歡快。
李衝陵對吳媽媽說:“唱的《同桌的你》。”
吳媽媽眼睛一熱,擰著抹布跟著哼起來:“你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你也曾無意中說起,喜歡和我在一起……”
空蕩的樓道裡,溫柔的女聲和清朗的少年聲音交響在一起,吳泗特意停了停跟上了他媽媽的節奏,和她一起合唱。
一首歌唱完,地麵也都清理乾淨了,吳媽媽背過身用手臂抹了一把眼睛,拎著水桶往裡走,和李衝陵說:“我和他爸爸是高中同學,那年他考上警校,大一放假回來找我出去玩,向我告白的時候就是唱了這首歌。”
吳媽媽臉上露出追憶而幸福的笑:“這是我喜歡的歌,他唱得特難聽,不過小泗這點像我,唱歌好聽,三年級的時候還參加了班裡的合唱團上元旦晚會表演。”
林宛想到吳泗的唱歌姿勢,點點頭,的確是合唱團出來的。
李衝陵關上門,快步走進衛生間洗手,吳媽媽站在外邊:“洗漱台右邊的是洗手液,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大師。”
李衝陵嗯了一聲,仔仔細細地把十根手指頭都洗了一遍。
吳泗照例跟著他媽跑,林宛站在門邊看著李衝陵,就見他洗完後低頭聞了聞身上,眉頭深深皺起。
這絕對是林宛看到的,李衝陵臉上最生動的表情,充分展現了他惡心、嫌棄、不得不忍受的心理活動。
林宛悶笑。
李衝陵立刻發覺,放下手麵無表情地走出來。
吳媽媽喊住他:“小泗他們吃過的飯菜怎麼處理?”
李衝陵:“倒了吧,已經沒味道了。”
吳媽媽不太信,以前家裡祭祀也不是沒擺過供品,最多是菜涼了味道壞了,大家還是會熱一熱再吃……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嚼了幾下,連忙拿起空碗吐了出去,一臉驚訝。
“這……這肉怎麼這麼柴了,而且真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李衝陵抽出紙巾擦手:“他們吃了,自然沒味道了。”
吳媽媽還是不可置信,拿筷子試了試其他幾道菜,除了最底下的湯汁,其他真的沒什麼滋味了!
她放下筷子滿臉希冀地望著李衝陵:“大師,那……您可以讓我見見小泗嗎?我就想親眼看看他,我……我太想他了!”
李衝陵垂下眼睛,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幫他帶了禮物,你們就想對話,幫你們對話,你又想見麵,見了麵是不是又想留下他,留下了他是不是還想死而複生?”他抬眼望著吳媽媽,眼神裡沒了之前一起聽歌擦地的溫度,是毫無感情的平靜:“陰陽兩隔,人死不能複生,你該想想怎麼過好以後的日子。”
吳媽媽臉通紅,又愧又難過,忙低下頭收拾餐桌,道歉:“對不起,是我貪心了。”
李衝陵看著她匆忙進廚房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走回客廳看電視。
依舊看那白蛇傳。
林宛跟著他坐到客廳,聽著吳泗跟著他媽媽跑進跑出,不停安慰什麼都聽不到的吳媽媽。
李衝陵話說得冷漠又冷酷,卻是實情,作為死者,從沒想過讓生者一輩子困在過去的記憶裡、困在已經死了的自己身上。
所以,與其不停給吳媽媽希望,不如讓她接受眼下的現實,未來好好活著。
李衝陵卻有些意外林宛沒有罵他,沒有像之前那樣懟他,看她坐過來什麼話都不說,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林宛看著電視,卻知道他看過來了,說:“彆看我,你做得對,活著的人就該往前走。”
李衝陵轉回去看電視,嘴裡說:“你能這麼想就好。”
林宛:“我一直都這麼想,我也沒要求彆人停留,隻是——”她胸膛起伏,最終咽下滿腹的憤懣,什麼都不再說。
李衝陵卻主動問了:“隻是什麼?”
林宛沒說話。
李衝陵:“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自己也不該停留,生者往前走,亡者也該往前走。何必自苦?”
這也是林宛評斷原主的話。原主自苦,死後一直停留在原地,想要這麼一直守著父母丈夫和兒子,最終被負被害。
林宛:“你說得對,當初來的道士,怎麼就不是你呢?”
李衝陵低了一下頭,說:“抱歉,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是我想當然了。”
林宛聽到這句話,心中的不快突然平複了。
吳媽媽收拾好了廚房,擦著手出來。
她剛才被李衝陵說了幾句,心裡有些忐忑,也不知道為什麼,李衝陵看著年紀比她還小,但是她卻完全無法把他當成後生看待,對他十分敬畏。
林宛看出來了,說:“下午,一起把小鬼家打掃一下吧,既然想讓吳媽媽走出悲痛,居住的環境應該先改變一下。”
吳泗舉手讚同:“我媽最愛乾淨了,但是現在陽台的花都死了,我們重新幫媽媽布置起來!”
李衝陵正要開口答應,話到嘴邊一轉:“什麼一起,又是我。”
可不是,吳泗和林宛什麼都乾不了,說到底,還不是差遣他給吳媽媽乾活?
林宛眼睛一轉:“你不是有兩個師侄嗎?兩個大男人天天住酒店多無聊,把他們叫過來啊。”
李衝陵想了想,看向吳媽媽:“有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