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打開,又砰地關上,可以聽出離開之人的不快。
陸無衣望著床頂,好奇這人為什麼會不高興。恨鐵不成鋼?還是他和六橋山莊有什麼淵源?為何言語之間,明確希望她恢複武功為家人複仇?救她,到底是出於好心還是有其他意圖。
但不管如何,這人應該不是背後之人那一派的,沒有人會攛掇仇人找自己報仇,像她這樣軟弱膽小的更好拿捏不是嗎?
然而排除了最重要一個懷疑,陸無衣躺在床上又開始憂慮起來。沒想到這人的反應會這麼大,直接就被氣走了,那是不是,以後自己真的沒人管了?
她似乎要給自己開方抓藥治病了……
胡思亂想中,陸無衣體弱漸漸睡去,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天光大亮。
屋子裡有讓人肚子咕咕叫的油條豆漿香味。
她捂著肚子,緩緩坐起身。
床對麵的桌上,的確擺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碗豆漿,一盤油條。
肚子又叫了幾聲。
一道輕笑傳進來,昨日恨鐵不成鋼怒而離開的白衣男子又沒聲沒響地走了進來。
“醒了?餓了?”
陸無衣看著他,沒說話。
江知白走到桌邊坐下,端起豆漿喝了一口:“嗯,這西施坊的豆漿可真香。可憐你慘死的弟弟,他再也喝不到這又香又甜的豆漿了,而他的仇人卻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吹著牛說自己殺了陸家幾口人。哦對了,我昨晚出門,還看見了洪湖派弟子呢,他在杏花樓抱著姑娘,說自己如何威猛無畏,一刀就把陸展文砍成了兩節,那也是個妙人,能把殺人和與姑娘調情結合得天衣無縫,那些話啊……”
陸展文是山莊大弟子。
陸無衣手握成拳,冷眼看著他:“不要說了!”
江知白放下豆漿,拿起油條咬了一口,飄過來一個無謂的眼神,轉而繼續專心致誌吃自己的早餐。
陸無衣:“你想刺激我的仇恨,什麼目的?”
江知白:“治病救人,我不僅治你的傷,也想治治你的腦子。陸大俠也算是好人,不僅滿門被滅,三個孩子還留存下這麼個沒心沒肺沒骨氣的,我同情他。”
陸無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報仇?”
江知白咬下一口油條,還沒咽下,鼓著腮幫子看過來:“嗯?”
陸無衣蒼白著臉坐在床上,眼神堅毅,全然不見昨日的軟弱:“你不是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江知白嚼動油條,咽下後才說:“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我開的天字一號房,我若不想救你了,該被扔出去的人也是你。”
陸無衣臉上一紅,想起了這個前因後果,眼神閃爍,氣虛了。
她弱了聲氣:“我以為你不想救我了便走了。”
江知白說:“昨晚是氣得不想救了,去杏花樓逛了一圈,看到洪湖派那惡臭嘴臉,又覺得不甘心,你好歹是我救的第一個人,我還得看看你能被我救到什麼程度呢!上次我救的那隻小狗……”他垂下眼,歎了一聲,“才半年就死了。”
陸無衣手臂上汗毛豎了起來:“你的醫術……”不該啊,她醒來後都有分辨他的用藥,的確很高明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她也不明白,沒什麼經驗的人真的能有如此精湛的醫術?
江知白補充解釋:“不是我醫治死的,是好全乎了,不聽我話跑出去玩,被人虐死的。”
陸無衣本來要下去的汗毛重新豎了起來:“虐死?”
江知白不知是不是提到了傷心事,情緒不太高了,放下油條,喝了一口豆漿就不再動,低低地“嗯”了一聲。
陸無衣實在好奇:“你出自何門何派?你們那還有人虐狗?”
江知白重新笑起來:“小門小派說了你也不知道,虐狗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看這些江湖大門派,還滅人滿門呢。”
陸無衣被他直接摁在隱痛上戳,臉色更加蒼白。
但沒一會兒還是堅持問:“我聽我爹說過很多江湖上的事,即便是最北方的小幫派都知道,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她話都說到這了,江知白也知道她對自己有疑慮,不再推脫,報了自己的門派:“苗人穀,聽說過嗎?”
陸無衣搜索了一下原主的所有記憶,搖頭。
江知白一副“你瞧,說了你果然不知吧”的神色。
陸無衣:“苗人,所以你是苗人嗎?”
江知白:“我娘是,我爹不是,不過我生在苗人穀,那便是吧。”
陸無衣不解:“怎麼江湖上從來沒聽說過呢?”
江知白往外走去,沒一會兒端了一碗豆漿回來,一邊遞過來一邊說:“都說小地方了,問問這江湖上的人,估計大半都不知道,我出來玩也和苗人穀沒關係,可不想到處說自己是哪裡的人,若是做了招人恨的事連累苗人穀的名聲可不好。這江湖人彆的本事不一定大,罵起娘來真難聽,祖祖輩輩都要跟著挨罵。”
陸無衣看著眼前濃白的豆漿,顯然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抬眼看他:“你故意的?”
江知白哼了一聲:“你讓我氣了一晚上,還不許我報複一下?”
陸無衣垂眼任打任罵狀:“你是我的恩人,這條命也是你救的,你想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江知白又哼了一聲,神色滿意不少,硬邦邦地問:“吃油條嗎?”
陸無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