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次,每當有新客上門,為了驗證無憂藥房的神奇反反複複進出兩家藥店的大門,慈仁大藥房的店員不再一無所知,而是滿臉驚懼地站在門口看他們查驗。
她也偶爾聽說了一些慈仁大藥房這地不乾淨的風言風語。
大藥房的生意日漸冷清,無憂藥房的客人於是更加容易暴露。
宋秋暖想著,原先的計劃要提前了。
少年最終在天黑了之後再次進了藥房。
這一次,他看過來的眼睛仿佛在閃閃發光:“這個藥房……是一個四維空間?!多元宇宙?修仙幻境?”
宋秋暖被他逗得笑出了聲:“你就當是一個四維空間吧,不過我隻賣藥,你買藥嗎?”
少年不停點頭:“我懂我懂,那你們這裡什麼藥都有嗎?是修仙界的靈藥嗎?一千一盒也太便宜了吧!”
說實話,宋秋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客人,對方全然相信她的空間,不僅接受良好還腦補了很多,倒也猜對了一二分。
“再好的藥我也多得是,不至於炒高價格奇貨可居,造福普羅大眾不是更好?不然,你還能進來買藥嗎?”
少年聽了,若有所思,然後一臉欽佩的看著宋秋暖。
宋秋暖扶額,不知道這孩子又腦補了什麼。
她隻好敲敲桌子,再次提醒他:“你的問題太多了,這次來,是問清了家人症狀來買藥了?”
少年從發現玄幻世界的激動中回神,心情回落了大半,低聲應:“嗯,你有改變人性情的藥嗎?”
宋秋暖:“?”
少年解釋:“你這裡都是靈藥,一定有可以改變人性格的藥吧?把人變得開明一點,大方一點,講道理、溫柔……”
宋秋暖聽出了一些真實情況,略為了然地問:“想要改變你身邊誰的性格?”
少年把這裡當成了一個與世獨立的位麵交易所,並不在意傾吐自己的隱私,宋秋暖問了,他便說了:“我媽。”
宋秋暖想到他剛才要買安眠藥,現在卻想買改變媽媽性格的藥,顯然,這不是一個孩子一時被家長管教後冒出的想法。
她領著人坐到窗邊:“你或許可以和我說說你媽媽,以及你前後想要買不同的藥,是什麼想法?我看看,該怎麼幫你。”
如果換成彆人,少年是絕對不會傾訴這些事情的,他也完全沒想過改變早根深蒂固的現狀。可是宋秋暖在他眼裡不一樣,她是有神通有靈藥的人,是他已經徹底絕望後,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神仙”,少年頓時又燃起了希望。
“我買安眠藥,是想自殺。”
少年臉龐依舊稚嫩,還沒完全長開,仿佛一棵小嫩苗,但說出的話卻滿是死氣沉沉,引人心驚。
“我受不了我媽了,我覺得我和她之間,不是她傷害我,就是我傷害她,也許隻有我死了,她趁年輕再嫁個人,日子就會好過起來。”
宋秋暖沒有表現出對他自殺想法的反對或者勸說,而是保持著傾聽的模式,輕聲詢問他的想法:“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三歲那年,那個男人出軌了——就是我爸,她不讓我喊他爸。我媽說,他為了狐狸精不要老婆不要兒子,卷了家裡大半的錢財跑了。我從小就知道那個男人不是個東西,他結婚後沒拿回來多少錢,家裡全靠我媽省吃儉用攢錢,我媽要上班要養我,我爺爺奶奶隻會逗我這個大孫子卻從不肯伸手幫忙。這樣也就算了,那個男人還和狐狸精跑了,重新結婚生了孩子。”
“這些都是我記事起,我媽說的,現在隻要她開頭說第一句,我就能知道接下來她會說什麼。”
少年的表情是空白的,他顯然對媽媽長年累月的抱怨徹底麻木了。
“我知道我媽不容易,所以我從小就很聽話,她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想讓她更累,不想讓她生氣。”
“考試必須全班第一,每天練三小時小提琴,為了保護手指不能去打球;睡前必須喝牛奶,早餐必須吃一個雞蛋一杯牛奶;出門去哪個同學家要報備,那個同學會隨時收到她的詢問信息;初中後同桌不能是女生,放學不能和女生一起走,不然她會去學校調查這個女生和我的關係;我喜歡黑色係暗黑風格,她覺得男孩子適合藍色,把我房間裡所有東西都弄成我最討厭的藍色;我從小日記都不上鎖,因為隔三差五她會翻看檢查;放學的書包也會被翻看,有時候錢包裡錢沒了她會隨時幫我補上……”
少年露出一個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我十七歲了,每次看到書包裡的錢夾多出一百塊錢,我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憤怒,我不能指責,指責她便是我沒有良心,但是不說出來,我自己憋得胸口仿佛要炸開,我十七了,我也有我的隱私,可我在她麵前,就好像一個光著屁股的嬰兒!”
宋秋暖心中升起感同生受的窒息感,這個媽媽對兒子的掌控欲已經嚴重過界。
“每次我想和她好好談談,她都表現得很民主,很開明,但是無一例外,無一例外!我無論說了多少話,她都會全都屏蔽在外,把我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一個一個反駁我的請求、傾訴、要求。如果我和她爭吵,用激烈的言語發泄不滿,她就會被我傷害……”
少年望著宋秋暖流下眼淚:“我也不想傷害她,每次看到她被我氣哭,我也很難受,很後悔,最終隻好順著她,讓她開心起來。可是……誰在乎我的開心呢?誰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我真的已經喘不過氣了,我不知道自己活著,除了給她帶來生活的意義,還有什麼作用?為什麼媽媽不能去過自己的人生,而是像寄生藤一樣寄生在我身上,我快要窒息了。”
藥房裡是少年低低的怒吼和嗚嗚的哭聲,宋秋暖除了給他遞紙巾,並沒有多說什麼。
如他所說,他和媽媽之間成了一個矛盾又不可分割的共同體。他似乎無力改變媽媽,隻能選擇反抗或者接受。反抗,會傷害苦了十七年、對自己全身心疼愛的媽媽,他不忍心;接受,則是把刀尖對向了自己,日複一日的自我壓抑下,一步步走到了自殺情緒裡。
宋秋暖給陸謙發了一條微信:“控製欲過強的母親,被控製得想要自殺的孩子,這種案例你接觸過嗎?心理谘詢能不能調整這樣的母子關係?”
陸謙回複消息有時快有時慢,全看他是不是在接待病人,這次回複得很快:“很典型的親子關係,一般通過家庭治療調整父母和孩子的畸形相處,但這個孩子想要自殺的話,需要馬上進行心理乾預。”
宋秋暖收起手機,看著平靜下來的少年:“你這個情況不是身體上的病,我可以給你調節情緒的藥,但治標不治本,這是我認識的一位心理師,你去找他聊聊天?”
說著,把陸謙的名片遞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會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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