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其成呼著粗氣:“這樣的孩子我怎麼教?會不會哪天我的管教惹了他不快,也被他當成蟲子般剁成爛泥?”
周逸芳不讚同地看著他:“你因為一個道士的胡言亂語就對孩子有了偏見,先入為主覺得他殘忍凶惡,難以管教。但你實際管教過他幾回,是次次管教都不成嗎?又才養了他幾年?”
朱其成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周逸芳不理他,低頭看向茫然看著他們的大郎。
“大郎,你剛才就在這玩毛毛蟲?”
大郎“啊”了一聲,算是回答。
周逸芳又問:“你為什麼用小刀捉毛毛蟲刺死?還把他們剁成一團漿糊?”
朱其成:“你同一個一歲小兒說這些,他能說出什麼?不過都是天生脾性而已。”
周逸芳瞪眼過去:“你噤聲!”
朱其成呆愣,沒想到會被妻子直接吼閉嘴。
大郎似乎看到欺負自己的爹爹被娘親罵了,頓時出了氣,小嘴一彎,咯咯笑了起來。
朱其成越發對這個兒子不滿。
周逸芳輕輕拍了拍這小子的屁股,再次詢問:“你告訴娘,為什麼這麼做?”
大郎這回聽懂了,也願意回答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花壇裡的花:“壞,吃花花,打死。”
周逸芳抱著他湊近那一排小黃花,問他:“因為毛毛蟲吃花花,所以大郎捉了蟲打死嗎?”
大郎嗯嗯點頭:“大蟲壞,小蟲好。”說著指了指泥土。
周逸芳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看到綠草掩映的泥土裡,有個東西在蛹動,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蚯蚓。
周逸芳驚訝不已:“大郎竟能分出毛毛蟲和地龍?誰教你的?”
大郎這就說不出來了。
周逸芳立刻抱著孩子往回走。
朱其成臉色訕訕,跟在後頭。
周逸芳回到院子就把大郎身邊伺候的人全都叫了過來,五六個人站在大廳裡,忐忑地看著少夫人。
周逸芳抱著大郎坐在膝頭,遞給他一個小老虎讓他玩,先問眾人:“平時都是誰陪著大郎去花園玩的?”
幾個下人不知道這是問罪還是怎麼了,忐忑不安不敢貿然站出來。但是不站出來也是不行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陸陸續續的,站出來三個人。
除了隨時跟著大郎的奶娘,另外兩個,一個是七歲的小廝小婁,一個是照顧大郎的丫頭雙丫。
周逸芳先問奶娘:“奶娘,你帶著大郎去花園看過毛毛蟲和地龍嗎?”
奶娘連忙搖頭:“奴婢如何敢?這麼醃臢的東西,怎麼能讓小主子去玩?”
周逸芳便看向另外兩人。
小婁和雙丫年紀都還小,就算再機靈,這樣兩位主子神色不好地坐在上頭,他們都會嚇得小腿肚抽筋,縮著腦袋忐忑不安,被少夫人目光直視,就更加腦子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周逸芳看他們嚇得不行,開口:“雙丫和小婁,你們誰陪大郎去玩過毛毛蟲和地龍?”又看向大郎,“大郎,誰陪你去玩的?”
大郎呆呆地看著他娘,微張著小嘴,似懂非懂,可能也是忘記了。
但是驚嚇中的兩人並不覺得,深怕小主子說出來了,他就罪加一等,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瑟縮著求饒:“少夫人恕罪,是小的帶小主子去挖地龍了,但隻挖了一次,後來再也沒敢帶小主子去了。小的句句實話,不敢欺瞞!”
朱其成不忍,出聲:“沒事,沒有責罰的意思,你先起來。”
小婁抬頭,不太確定地看向少爺和少夫人。
周逸芳點點頭:“起來吧,隻是問問情況,何時說你做錯了?”
小婁又看了看兩位主子,因為朱家人都很和善,少爺少夫人說了這話,他也信了,內心確確實實鬆了一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大郎看到小婁從害怕腿軟到白著臉癱坐在地大喘氣,咯咯咯笑起來,指著他笑得格外大聲。
朱其成看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狼狽的小婁,原本放鬆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份,冷聲:“毫無憐憫同情之心。”
周逸芳看向兒子:“大郎,你笑什麼?”
大郎指著小婁:“小婁哈哈哈……小婁……”他到底年紀不大,能表達那麼多已是極限,根本說不出自己為什麼笑。
在大家眼裡,他這是嘲笑小婁出了醜。其他人往小婁身上一看,見他慘兮兮的樣子,也的確有些好笑。
大廳裡的氣氛為之一輕,小婁擦著汗站起來:“獻醜了獻醜了,逗小主子開心也是小的福分。”
朱其成麵色卻越發不渝:“獻醜是這麼用的嗎?”
小婁笑臉一僵,不敢出聲。
周逸芳說:“小婁沒念過書,年紀小,說錯了也情有可原,你這麼凶做什麼?”
朱其成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但是兩人都知道,朱其成這麼凶並不是因為小婁用錯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