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城沒有通往其他城市的火車, 按照一早計劃好的路線,方翠翠還要去汽車站買火車票, 前往這個縣城所屬的市。
市裡有個火車站, 也有汽車站,可以去周邊更發達的城市。
班主任說,她是省城坐火車到了市區, 然後市區坐客車到縣城,再在縣城坐進山的中巴車。全程需要至少兩天時間。
方翠翠想到下一步還是繼續乘坐客車,踏上地麵但仿佛還在車裡飄的腦子更飄,更暈了。
然而小鎮出來的中巴車還有一班, 她要謹慎提防萬一有人追來了縣城,在下午那班車到達之前,必須離開。
縣城的車站比小鎮熱鬨了很多,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中巴車慢慢駛入車站, 然後下來一車喧鬨的乘客。
方翠翠對這個幻境的外麵世界是全然不知的, 離開了原主記憶裡生活一輩子的大山, 這個世界就成了一個全新的劇本, 再沒有記憶可以依靠參考了。
她把書包和袋子放在腿邊, 拿了早上剩下的半個餅在手中,曲腿坐在馬路沿上,眩暈的腦袋枕在膝蓋上, 半側著頭, 一邊枕著膝蓋一邊看下車上車的人。
來縣城的人大多打扮得比較得體乾淨, 從衣著上看不出他們的不同,但是有的人皮膚黝黑,眼神局促, 有的人顯然來得多了,熟門熟路,舉止自然……
方翠翠一邊休息一邊觀察人們的不同反應,聽一耳朵他們的對話。有的人大包小包,和她一樣還要買客車票去更遠的地方;有的人去縣城商場,仰著頭看站牌研究下一站怎麼走;有的人饑腸轆轆,結伴先去吃飯。
這都是很尋常的對話,方翠翠卻認真聽著,努力用她已經暈得半漿糊的腦子從中提煉出重要信息。
比如她聽到了前往市裡的客車最早一班還有一個小時,現在去買票,可以在候車廳歇一歇。
再比如,他們說車站裡頭吃飯貴,出了汽車站外頭有個小吃店,價格比較便宜。
方翠翠暈車實在是太難受了,半隻硬邦邦的餅吃不下去,聽說便宜,就努力起身,背著書包提著袋子跟著那幾人往外頭走。
哪怕喝口湯也好,等她舒服了,再想缺錢掙錢的事。
汽車站很小,轉個彎就出了門,門口果然有一排的店鋪,什麼包子餛飩、麵條米粉、快餐……都有。
她沒敢進去,從路的這頭走到了那頭,看了一圈各家貼出來的價格,發現最便宜的是包子餛飩店的白粥。
一塊錢一碗。
方翠翠想了想,一塊錢不是大事,她得先補充體力,不然坐客車去市裡吃不消,咬咬牙進了店。
“吃什麼!”店裡是個嗓門洪亮的老板娘,見客人進門直接用方言大聲喊。
方翠翠人還是很虛很難受,努力清清嗓子:“一碗粥。”
“還有呢?”
“不用了……夠了……”
老板娘看她一眼,低頭繼續忙活:“自己找位子坐啊!”
方翠翠弱弱地說了聲謝謝,轉身看了看全場,找了個周圍女性多的空位坐下。
小店的桌子是簡易木板桌,椅子是塑料方凳,桌上放著筷子筒和醬油、醋。筷子筒外麵仿佛上了一層油和泥,醬油壺嘴磕破了大半。
這裡的簡陋程度讓她仿佛回到了大山家裡,看著多年洗不乾淨的碗筷竟然產生一種熟悉感……
白粥很快端上桌,方翠翠拿了一個勺子,對著外頭的光看了看,沒什麼臟東西,小小舀了一勺白粥放進嘴裡。
沒味道。
滿嘴苦味吃到毫無味道的白粥,實在沒有食欲。
她拿起醬油瓶倒了點醬油,拌一拌,又嘗了嘗,好吃!
醬油拌粥終於打開了方翠翠的食欲,好像頭也不暈了,白粥的味道也變得鮮美了。吃完粥,她回車站的步伐都輕鬆了一些。
兩點半,方翠翠找到售票廳買到了去往市裡的客車票,三點鐘,順著同行的乘客人流上了客車。
售票員一邊收票一邊提醒:“這趟車開車要三個小時啊,安全帶全都係上,不要吃味道太重的東西,考慮考慮其他乘客的感受。”
方翠翠好不容易慢慢恢複了一些,結果上了車聞到汽油味就開始犯惡心,聽到第一句話就生無可戀,伸手扒拉了一下車窗,發現打不開!
她恍然想起,大型客車的車窗是全封閉的!
她急得後背冒汗,衝著要下車的售票員揮手,在她看過來的時候,顧不得他人眼光,直接問:“有沒有塑料袋……我暈車!”
她領座的人聽到了,立刻說:“暈車還不帶垃圾袋?你現在要吐嗎?”
方翠翠本來沒有想吐,被他這麼一說,注意力集中到身體感知上,頓時有點犯惡心了……
領座的人如臨大敵,跟著催問售票員:“快給她找個垃圾袋,彆車沒開先吐車上了!”
其他人全都扭頭看著方翠翠。
方翠翠尷尬極了,原本暈車臉色蠟黃,現在漲得通紅。
他們前座的前座,有個年輕媽媽舉起兩個塑料袋遞過來:“我有,我兒子也暈車,你先拿兩個備著,不夠再問我要。”
方翠翠忙接過,不停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