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娘跟著站起身,似乎才想起來問:“你今日過來是?”
“哦,”施牧隨意地說,“正是聽說了蘇家的事想來問問你,結果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寄娘深深看他一眼:“佑之雖然閒雲野鶴,但好像對這些朝中大事都十分感興趣,我的來曆出身在你那裡大概是一清二楚了,但你對我來說,如今越來越像個謎,看不清猜不透。”
施牧想到自己背後對她的調查,略略心虛,垂下眼笑著說:“無斁想知道什麼,待你回來,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一字一句,緩慢悠長,似有無限含義。
寄娘和他對視,輕輕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車馬啟程,傍晚回到京城,曄王在大門口親自等她。
“這些日子在園子身子還好嗎?”
寄娘手搭在他手臂上慢慢往前走著:“一切都好,住著肯定是清灩院更舒服省心,隻是那邊更好辦事,比京城方便。還好隔三差五會有一些文會,出門也方便,倒是能解解悶。”
曄王聽了立刻關切狀,說:“那這回就多住幾天吧,外頭的事讓下麵的人自己處理,你留下來多養養身子。”
寄娘笑而不答,轉而說:“自訴的折子我已經寫好了,王爺拿去連夜進宮吧,賢王已經見過皇上了,大概過兩日蘇家的案子就可能無風無波過去。此時是王爺最好的時機,這樣薄情寡義的蘇家,賢王卻還要拿蘇忠文的名頭去求情,陛下必然憤恨遷怒。”
曄王想到那個場景就想笑,他會等在這裡接寄娘,除了的確越來越重視她,也是迫不及待等著她這個受害人親手寫下的狀告折子。
兩人回到清灩院,寄娘讓下人收拾院子,自己把折子遞給了曄王。
她文筆極好,一份狀書寫得心酸悲苦冤屈漫天,也將蘇家寫得麵目醜惡虛偽卑劣。曄王讀完一遍,竟然覺得心酸難忍,眼眶微熱,抬頭看著寄娘十分心疼。
寄娘怕他又抽風撲過來動手動腳,立刻笑著打破這個氣氛:“王爺不必為我難過,如今有王爺在,我過得比誰都好,早已不是昔日的我了。”
曄王一聽,自得一笑,心想的確如此,如今的寄娘在蘇家麵前那可是揚眉吐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將折子啪地合上:“你一路勞頓,好好休息,讓廚房給你燉上好的藥膳補一補,我這就進宮去!”
寄娘上半身微微彎了彎:“寄娘與舅舅一家的冤屈,有勞王爺了。”
曄王隻覺得心領神會,抓著折子大步往外走,哈哈,賢王啊賢王,這一次,你又要敗了。
寄娘從窗口向外看去,看著曄王興衝衝的背影,嘴角微勾,心中暗道:寄娘,你的仇恨與心願,這次終於能真正了結了,不枉你代替趙愉樂自焚火海。
想到這,寄娘又深深一歎,世道昏暗,天下如寄娘、趙愉樂這樣身世的人又豈是一個兩個,如今她做的隻能是幫一人兩人,隻有改變這個世道,才能救更多的人。
曄王揣著折子直入宮中,滿麵氣憤地將寄娘的折子遞給了皇帝。
“兒臣一直以為次妃隻是庵中孤女,沒想到,她竟然是蘇忠文蘇大人的外甥女!是前科探花曹琳的唯一女兒!蘇家卻為了獻媚新帝,如此虐待苛刻蘇大人的親屬,逼得蘇大人最後的血脈淒慘離世,兒臣次妃這些年一直隱忍,隻因為蘇雪善步步高升,她怕揭露身世最終螳臂當車。近日她在郊外養病,突然聽說了蘇家醜聞,才知道有了公開一切的機會,還請父皇給我們做主!”
皇帝攤開折子一行行看下去,越看手越抖,看到最後,氣得滿麵通紅狠狠將折子砸在了地上。
“豈有此理!”
“亂臣賊子!”
曄王見狀立刻跪下,將手中的蘇家罪證一並呈上:“父皇,這蘇家從裡到外爛透了!他們不僅是牆頭草勢利眼,而且在潯州稱王稱霸為禍鄉裡,當地百姓全都敢怒不敢言,簡直就是目無君上,自封土皇帝!”
皇帝氣得重重拍桌:“好,好啊,好一個蘇雪善!好一個蘇家!”
明明從沒接濟過蘇忠文一家,卻常常對著他懷念伯父,感慨蘇忠文一家的坎坷落寞,仿佛一切都是那個逆子新帝造成的。卻原來,蘇卿一家的淒涼都是蘇氏族人害的!
皇帝看著寄娘描述的那些仰人鼻息、無奈悲苦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成為俘虜、被親兒子囚禁的日子,一字一句幾乎都是感同身受,重回噩夢。越看,皇帝就越憤怒,他恨蘇家,就好像恨當初的燕人、恨司馬煬等人。
“通知三司,給朕徹查!”皇帝怒吼。
曄王跪地磕頭應諾,朝著地麵的臉上卻一臉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