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二人不約而同地閉了口,一口一口喝茶,末了顧世安說道:“我怎麼覺得樊先這次叫他的師爺直接找你,有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意思呢?”
衛景平一直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說道:“我原先也懷疑過,對了夫子,府學裡有個姓梁的學生,據說曾給富貴人家做過擬題剿襲的,該不會……”
“嗯,有這個可能,”顧世安也想到了這一層:“樊先或許是想遣個師爺先來試試你的底。”
可能用的是擬題剿襲的辦法,最終目的是來找衛景平代寫文章的。之所以先提出替考來,大約是為了讓衛景平得知後惶惶不安,後麵他再提出個去他府中做幾篇文章的要求便不用替考了,好叫對方陷入死地之後又看到了生路,而欣然接受後者。
衛景平還是不解:“這種事情府學裡頭的老秀才梁旭輕車熟路,樊大人怎麼又打上我的主意了。”
找熟人不更可靠嗎。
顧世安看著衛景平說道:“你難道沒發現嗎?你的文風跟市麵上刊印的謝回的文章有些相似之處?”
衛景平:“我自己瞧不出來,但是先前有個同窗提過一嘴。”
顧世安的臉色瞬息變得陰沉了些。
思路到了這一步,他甚至猜想:攀先既然找著衛景平去為他的人擬好文章,說不定已經做好了秋闈之前從謝回那裡得到題目的準備,看來謝回這些年做官並不清白,勾勾搭搭斂財的事少不了。
衛景平:我院試的時候做的八股文還是不是從一張白紙在白鷺書院學的,既然我的文風跟謝回相似,那麼請問謝回跟白鷺書院是什麼關係?
完全不像沒關係的樣子吧。
隻是有些話,顧世安不說,他也不敢問,知道的越少,麻煩才越少呢。
不過從顧世安的語調中衛景平隱約的猜測:主考官不是個好東西。
他當即心中一涼,暗暗叫苦:此次秋闈要曲折了。
“這就是了,”顧世安越發篤定:“樊先那邊還會找你一次,估計要你去他府中做文章的。”
衛景平沉著道:“夫子的意思是這次鄉試甘州府的主考官會和樊大人勾結,提前把題目透漏給他?”
不然,除了馮耀,沒有聽說鹹州還有另一位押題聖手了啊。
除非跟主考官勾結,提前知道這次秋闈的題目。
顧世安:“不好說啊。”
一切都是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說不好。
“夫子,”衛景平想了想道:“以前有人遇到這種情況嗎?他們是怎麼做的?”
顧世安在腦海中搜了搜,跟他說道:“這科不下場,或者跨籍到彆處去考。”
不下場。
再等三年。
跨籍,換個省考。
“夫子,”衛景平記得跨籍是被朝廷禁止的:“跨籍極容易被揪出來吧?”
想他蹲在院試考號裡的時候,就有幾位冒籍的老兄被揪出來扔出去了。
“倒也不是完全禁止的,”顧世安說道:“比如某個秀才訂了一門外省的親事,他嶽丈家所在的省又是科舉大省,文風興盛,錄取的名額少,考生都願意跨籍出去而不是進來的,你跨進去,無人找茬。”
要是專門為了搶占名額而來,被人一舉報就是另外的說法了。
衛景平長吸了口氣:“……”
他還真沒有這層關係。
顧世安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平哥兒,以前老姚在上林縣的時候,不是說要把他孫女許配給你嗎?如今人找著了,這話就這麼不作數了?”
他們都在等著這個好消息,怎麼遲遲不聽衛家提了呢。
衛景平一下子紅了臉:“都是玩笑話,當不得真的。”
還是去年的時候,姚春山在來信中委婉地提起過這件事,衛長海夫婦分析了之後覺得衛家不能挾恩圖報,咱一個窮鄉僻壤的孩子哪兒能肖想京城的千金小姐,萬一委屈姚溪,就作孽了,因此避而不談,沒有給老姚答複。
想著姚溪也差不多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要是有好的也該定下了,到時候有機會跟老姚見麵,再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就好了。
衛景平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還是他嫂子韓素衣無意中提起被他聽到了的。
他當時沒什麼想法,笑了笑就算過去了。
顧世安說道:“玩笑話啊,那你跨籍這條路了,這科彆下場了。”
衛景平:“……”
“夫子,”衛景平氣不過還是回了他一句:“你想的這兩條路都不通,叫我等三年,那豈不是荒廢了,再者跨籍,一步跨到京城去,遍地大儒世家子弟,我去了豈不是隻有落榜的份兒。”
拿什麼跟人家自幼師從大儒的士子比拚呢。
顧世安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說道:“不是這回事,向來進士得中最多的,要數南方四省,外加山西府,京城文風興盛,但舉業並不是最‘卷’的。”
卷!
這不是跟他上輩子一樣嗎,高考最卷的地方竟是以前科舉最卷的地方,傳承哉?
衛景平敢肯定顧世安是土著不是穿越人士,這個詞兒肯定是從他嘴裡聽來的,他愣了愣神:“夫子您也說起‘卷’來了?”顧世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偏過頭去掩蓋尷尬:嗯哼,衛景平雖然離開白鷺書院兩三年了,可他留下的習慣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