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題刷完, 徐一風將筆往桌子上隨便一扔,伸了個懶腰:“如果這次月考我名次很穩, 是不是可以對老師提要求。”
寒寧看著電腦頭也不抬:“提什麼要求?”
徐一風道:“彆再布置這種浪費我時間的作業了,天天寫這種閉眼滿分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意義在哪兒。”
寒寧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所以這是來自學霸的抱怨嗎?”
徐一風聞言朝他一笑:“你在看什麼?”
“看我哥給我傳的郵件。”
徐一風不怎麼聽寒寧說他自己家,總是看寒寧一個人,有些話他也不敢問, 生怕觸雷,現在聽寒寧主動提起, 便忍不住問道:“你還有哥啊, 那還有什麼其他的兄弟姐妹嗎?”
寒寧道:“沒有,就一個哥。”
徐一風哦了一聲:“那他在哪兒,怎麼沒見他回來過。”
寒寧道:“在國外, 準確來說,我家是華裔, 祖上很早就出國了, 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了, 但是我從小跟著外公生活在這裡, 你之前不是問我是不是混血,還真是有一點, 四分之一吧,因為家裡的事業都不在國內,所以我爸跟我哥也都不在這裡。”
徐一風好奇問了一句:“那你媽媽呢?”
寒寧道:“追求她的愛情去了,我媽這人很自私, 跟我爸一見鐘情結了婚有了我,我還沒生下來她就移情彆戀了,所以生了我之後直接撒手不管了,我小時候連一口母乳都沒喝過,我爸那邊情況有些複雜,如果帶我回去,不見得是對我好,所以就把我留下交給外公照顧,我第一次見到我媽,是在外公的葬禮上,所以我之前才說,你可以當她死了。”
如果隻是對他不管不問,寒寧也不會怎麼樣,畢竟這條命是她給的,以前要說心中充滿了怨憤倒也不假,但因為在乎,所以才有情緒。隻不過後來他回國之後,他媽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他手裡還有一筆父親留給他的錢,為了這筆錢,甚至不惜跟他法庭相見,然而一個孝字壓頭,基本的贍養總免不了,那時候通信比現在發達多了,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天下皆知,他媽還專門花錢買輿論,僅憑一個孝字,網絡對麵的人才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糾葛,不贍養獨身老母就是最大的錯,那是他上輩子第二次遭受到的最大的輿論攻擊。
不過這裡麵沒有薑旭的插手也肯定不可能的,他媽一個人辦不到那麼多事。幾個億對於一般的人來說可能是個一輩子都不見得能賺得到的錢,拿著這筆錢隨便去個小城市就能逍遙快活一輩子,但對當時的徐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所以當這件事曝光之後,在外界他成了不孝薄情,為了錢連親媽都不管的人,在徐一風身邊的人眼中,他就是個眼皮子淺的,為了這麼點錢,就鬨出這麼大的醜聞,尤其是當時他還跟徐一風在一起。
那時候的寒寧是恨他媽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是一分錢都不想給,可是徐一風是理智的,不斷的在為他善後,同時也跟他媽談好了條件,最大程度的保全了他的名聲,也安置妥當了他媽。可是這份安寧是徐一風用錢換來的,對徐一風來說,那點錢根本不算什麼,就當是買個清靜也十分的劃算,可是對寒寧來說就是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惡心,他心中那口氣怎麼都順不過去。
也是因為那件事,讓他們之間的矛盾更加升級,而他的鬨騰在彆人看來就是不懂事,身在福中不知福,矯情。同樣都是天之驕子,生活已經最大程度的磨圓了他的棱角,可是讓他徹底變成依附徐一風而活的存在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可是徐一風不懂,他隻知道要儘快解決眼前的麻煩,要為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要保護他不受到半點傷害。可是有時候這份保護,才是最大的傷害。
他們當初在一起都沒一年,儘管出國後還保持了兩年多的聯係,但畢竟分隔兩地,後來又斷了十多年,再次相遇整個人生都完全不一樣了,已經不再是重新磨合那麼簡單的了,還有許多彼此無法碰觸的雷區。他委屈徐一風的不懂,徐一風無奈好像怎麼做都是錯都無法讓他滿意,但薑旭懂,作為旁觀者,作為跟在徐一風身邊十多年的人,因為他懂,所以他很明白,有時候一點點的小動作,就能造成他們之間不可逆轉的傷害。
見寒寧說完之後就不吭聲了,徐一風以為他是在因為有那樣一個媽傷心,於是安慰道:“那也比我好多了,我雖然是親爸親媽,但卻比陌生人還不如,我也有個哥哥,怎麼說呢,他是寶,是徐家未來的繼承人,我是草,是個透明人,你至少還有愛你的外公,我從小就生活在無視當中。”
寒寧對徐一風的家庭還是有點了解的,跟他當年閉口不談的不同,大概徐一風也希望自己對他能了解的多一點,所以有時候會跟他說說自己的家裡,以及他在那個家的尷尬地位。
寒寧聞言輕笑:“你這是在跟我比慘嗎?”
徐一風坐到電腦桌前眉眼帶笑的看著寒寧:“我隻是想說,除了家庭,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沒必要拘泥在過去。”
寒寧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放得開。”說完又轉移到了彆的話題:“你家裡是不是不給你生活費?”
徐一風微微一愣,隨即點頭:“的確沒給,不過你怎麼知道的?”他好像從來沒有在寒寧麵前提過錢的事,生活上該吃吃該喝喝,好像也沒過的多拮據。
寒寧道:“你最近不是參加了籃球友誼賽嗎?”
徐一風點頭,麵露不解。
寒寧道:“人家找過你兩次,第一次你表示沒興趣,第二次你就參加了,因為聽到贏了有獎金。”
徐一風臉色一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這都被你發現了,不過家裡雖然沒給,但我不缺錢,我參加的那些比賽贏的獎金足夠我生活還有很多富餘。”
寒寧問道:“你還有多少富餘?”
徐一風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庫:“差不多還有兩百多萬吧。”這些錢裡麵包括了每年去祖宅拜年的壓歲錢,兩百多萬看著不少,但對於他們這種過個年壓歲錢都能收個大幾十近百萬的家庭來說,也算是少得可憐了。不說爺爺每年給的十多萬的壓歲錢,其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幾萬幾萬的紅包,再遇到一些同樣上門拜年的長輩的朋友們,一給就是個大紅包。不過那都是高中之前。
上了高中之後除了爺爺,家裡就沒人給他紅包了,而且他從來就沒有生活費,不是高中才沒有,而是一直沒有。以前他吃住在家裡,進出有司機,儘管再怎麼被漠視,基本的生活條件還是有的。可是家中總有些兄弟姐妹的各種生日宴,這種情況就要他自己掏錢買禮物了,所以積攢下來的壓歲錢入不敷出,以至於現在所有的生活開銷全都需要靠自己之後,他隻好先將進項盯在了各種獎學金上麵。
寒寧撐著下巴看著他:“你哥這樣做,不會顯得太難看了嗎?”
徐一風又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是我哥?”
寒寧輕哼了一聲:“把我跟那些沒智商的凡夫俗子混為一談?”
徐一風輕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不過他表麵功夫還是做得很好的,各種體麵的東西會讓人給我布置齊全,就好比這次轉校來這裡,直接給我安置了一套房子,我這樣走出去說家裡沒給錢很窮,也沒人會信。”
徐一風不理解他哥的腦回路,寒寧倒是有些理解,如果他哥很早,甚至於可能一直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徐家的人,那麼性格這麼扭曲也不是沒可能。
如果徐一風他哥對徐一風挺好的,寒寧覺得自己可能會想辦法保住他哥的秘密,畢竟徐一風從來就沒想過要進公司,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當個數學家,哪怕不靠徐家,憑他自己也能過得很好,根本不必攤上徐家那麼大的責任弄得自己活得那麼辛苦。可惜他對徐一風不好,這種人如果徹底掌握住了徐家,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徐一風。所以隻能說,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寒寧朝徐一風道:“把你的錢都給我,最多三個月之後還給你。”
徐一風也沒問寒寧要乾什麼,直接點頭應了。
寒寧也不是要乾什麼,隻不過想要利用先機積攢點本金,如果這一世的未來按照他所計劃順利進行,那麼他今後缺啥都不會缺錢,但問題是未來誰又能說得準。反正也是一些小打小鬨,就當給徐一風賺點生活費吧。
他還記得上一世有一段時間徐一風似乎過得不怎麼樣,天天臉色陰沉情緒低落,那時候他對徐一風已經不那麼針鋒相對了,不過關係也沒好到哪裡去,所以偶爾奚落了兩句見徐一風沒有回應,他也沒就沒怎麼搭理,他還記得那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都下雪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上一世的軌跡沒有偏移太多的話,想來也就這幾個月了吧。
差不多集訓了大半個月,籃球友誼賽總算是開始了,寒寧比較偏好生命在於禁止,這輩子能夠上跑步機上鍛煉鍛煉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了,所以籃球這種運動向來與他絕緣。但既然有徐一風參賽,他肯定是要去看的,甚至還帶上了相機。
看著徐一風在籃球場上奔馳,看著他青春又活力的樣子,寒寧莫名有些感慨,如果這一世他不再缺席,徐一風是不是就能一直這樣,而不像後來那樣豎起了堅硬的外殼,用冷漠包裹自己。
就在他不斷給徐一風拍照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寒寧扭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運動服一看就很刺頭的男生朝他道:“不是都說文人相輕嗎,怎麼你們年級第一跟年級第二的關係這麼好?你還跟個迷妹一樣拿著相機給他拍照?”
寒寧的記性不錯,雖然不知道旁邊這個人的姓名,但他記得這家夥就是那天在辦公室門口被徐一風打過的人:“這邊是一班看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