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周沒有鬨,隻是將老婆送去火葬了,然後帶著孩子將家中之前被亂砸亂翻的東西慢慢收拾整理。
另一家父子兩個卻抓著軍隊的人死命的鬨,怒吼著為什麼不保護他們,你們不是軍人,保護百姓不是天職之類的質問,將滿腔的絕望全都發泄在旁人身上,好像把所有的錯都推給彆人,就能緩解失去親人的痛一樣。
一直到天黑,外麵才安靜下來,現在不是從前了,遇事時對於群眾的指責打罵不能還手,真的過分屢勸不聽的,那就是武力威脅了,再不聽的,那就給一槍永遠安靜了,否則一天天都天災**的,誰都來鬨一場,彆的事都不用做,全把時間耗費在安撫群眾上了。
晚飯時,姚憑軒讓小秋送了一份給農場周,說是給孩子的,至於那兩父子,他可沒什麼同情心亂同情人。
小秋聽話的去盛飯菜,寒寧則看著姚憑軒笑:“喜歡小孩兒?”
姚憑軒也朝他笑了笑:“這不是你想做的嗎?”
寒寧挑眉:“我想什麼你知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姚憑軒嘴角噙著笑垂眸盛湯遞給寒寧:“自然知道。”
寒寧輕嘖了一聲:“那我現在在想什麼?”
姚憑軒作勢打量了他片刻,道:“在想,我一定猜不到你在想什麼。”
寒寧頓時瞪大了眼睛,他剛剛心裡真的想的就是這一句。
姚憑軒被寒寧的表情逗笑了:“快喝湯吧,趁熱。”
當天晚上,大雪就下了起來,本來為了安全考慮大通鋪的營帳裡不能生火,但是溫度一降再降,加上本來大家都是突然逃難出來的,帶的東西也不太多,不生火的話,就算人多相互擠著取暖,估計也會凍死一大片。
有些人受不了的哭喊著要下山,現在山下的水麵都被凍住了,完全可以走人,他們需要有個遮風擋雪的建築取暖,而不是大風一吹,就會被吹得獵獵作響的營帳布,那一層布根本起不到防寒的作用,再不下山,他們沒被水淹死,倒被這冰天雪地給凍死了。
可是山下水麵看起來被凍住了,但冰層到底有多厚,是否經曆的住幾萬人的踩踏以及車輛的行駛,現在都沒個儀器推斷,但是這麼低的溫度,再過兩三天,肯定會凍的更實,行走起來安全也能更保障幾分,所以政府打算再穩定三天之後,下山尋找新的避難所。
可是有人等不及了,收拾東西帶著家人自己下山了。
對於這種人,政府也不阻攔,他們隻能怎麼穩妥怎麼來,不可能帶著群眾去冒險,但如果個人意願的話,他們也左右不了,你想走就走吧,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
有人走了之後,停車區也慢慢開始空了,寒寧從窗戶看出去,見到又是一行離開的人,轉頭看向旁邊正在看書的姚憑軒:“我們什麼時候走?”
姚憑軒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寒寧聞言哦了一聲沒再多問,隻是拚命翻找著記憶,他記得末世第一年是極限寒冷的一年,冷到什麼程度呢,人走在路上突然就凍死了。很多人躲到山洞,躲到地下,躲到所有能保溫的地方,整個城市被大水凍的找不到能燒火的東西,更甚至,有人還坐在火堆旁,但是身上卻結了一層冰霜的死了,可是他不記得這樣極端的寒冷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隻記得是大水之後。
而且他們家的房子是可以取暖的,那一年政府將許多人安置進了小區,那種憑工分租用的彆無選擇的跟彆人合租,因為供暖設備的開啟要將利益最大化,所以對政府安排的人他們無法拒絕。
寒寧之所以記得這件事,是因為當時他就被安排在彆墅區旁邊的供暖樓,然後看到許多人拿著大把的工分和物資要求住進彆墅供暖區,很多人說那邊是富人聚集區,那些富人甚至掏出家底來供暖保命,據說房子裡麵很溫暖,不像他們供暖樓,屋裡燒著火堆但還是冷的發抖。
那時候寒寧羨慕又痛苦,最痛苦的不是承受著當下的苦難,而是曾經感受過豐衣足食的美好,有過揮金如土的奢靡,再對比今日,這種落差才是令人最難熬的。
在政府再次遷徙的前一天,姚憑軒終於發話回家了,他們的車輛一走,感覺停車區再次空出一半的地方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077房車車主端著紅酒杯看著他們最後一輛車離開,一旁的保鏢上前道:“陸先生,我們是否也準備回去?”
被稱為陸先生的男人晃動著酒杯道:“不急,再等等,政府的人走沒呢,怕什麼。”
聽到老板這麼說,保鏢自然不再多話,隻是他莫名有種直覺,跟著政府不如跟著前麵的那些車,但老板不走,他也不能自作主張。
等了兩天,冰麵果然被凍實了,車輛走在上麵穩當的狠,隻是越往市內走,路上的死人越多,現在死在冰層上的,基本都是凍死的,有些人走著走著就倒下再也沒了氣息。有些人還好,死後也穿著衣服,有些甚至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的躺在地上,身體的顏色都快跟冰天白雪一個色了。
他們選擇離開的這天天氣還可以,太陽有點回暖,大雪也停了,一路走的時候還看到有些人正蹲在路邊扒死人的衣服,這時候也沒什麼講究了,能裹上身的都是保命的,實在是太冷了。
寒寧看著天上似乎都在散發著冷氣的太陽微微眯眼,他突然想起來了,就是今天以後,他記得是個好不容易雪停了,有點溫度的晴天,所有人都以為寒冷應該過去了,太陽都出來了,沒想到第二天迎來的不是升溫,而是真正的死亡冰線。
寒寧朝姚憑軒道:“有辦法聯係政府的嗎?”
姚憑軒放下書看向他:“怎麼了?”
寒寧看著外麵不斷倒退的一片白茫:“隻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如果要撤離,最好是儘快。”
姚憑軒道:“越野那輛車上有可以聯係到閔建峰的電台,我讓他們試試。”
坐在副駕駛上的阿暉突然道:“寒少,前麵那棟傾倒的隻剩半截露在冰麵上的樓,是寒正清之前住的地方。”
寒寧聞言看了出去,他不知道寒正清具體住在幾棟幾號,但大概知道他住哪一片區,也知道那一片會在大水中被衝倒,這會兒親眼看到了,眼神微冷的感歎了一句:“希望他能扛過這場寒冬,可彆那麼容易就死了。”
冰麵行車還是不太容易的,加上很多地方被水給衝平了,道路都不見了,連方向都不太好分辨,一直到天快黑了,他們一行車輛終於看到自家房屋,雖然明顯也被大水衝刷過,小區很多建築甚至一些防護板倒的地上都是,但房子卻還在。
他們走之前有將門窗都關死了,不過屋內還是進了水,這會兒都有些凍住了,唯一慶幸的是之前改建地下室的時候有做好管道引流,哪怕上麵的水衝刷下去了,都能引流出去而不是積壓在室內,所以有一定程度的損毀,但在可承受範圍。
他們人多,抓緊時間搶修,至少能在天黑之前將屋子弄暖一些,就在這時候,越野車上的設備總算是聯係上了閔建峰,姚憑軒親自過去與他對話,隻提醒了一句天氣異常久留生變,其他的就看閔建峰的決定了。
閔建峰思量再三,還是相信他這個看好的年輕人,但是這邊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現在山上還有幾萬人,加上天也快黑了,怎麼看都不適合現在離開,但閔建峰最終還是頂著壓力力排眾議決定現在立刻撤退,後來閔建峰不止一次的慶幸他的堅持,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誰也沒想到,這次遷徙讓他們真正經曆過了一次生死時速,他們甚至能看到那追在身後的死亡之線,奔跑在後麵的人慢一步都直接被凍死在原地,這種科幻片裡麵才有的劇情,現在正在眼前真實上演。
逃亡的過程中有一個小插曲,車號077的車主是先收到政府需要撤離的消息的,因為車輛不多,現在撤離又過於緊急,所以上麵打算將所有的孩子先裝車,如果還有空位,就安排一部分老人,就連他們自己恐怕都要跟著群眾一起徒步了。但077的車主顯然沒有答應,轉頭自己開著車就走了。
結果天一黑,突然開始暴風雪,冰麵又滑,看不清道路,他們的車子直接開到了一個冰坑裡,車門被冰坑裡凍住的建築物擋死了,他們的房車又不像寒寧他們的,另外開了窗和天窗,窗戶是有,防彈玻璃敲不醉,就算敲碎了,那麼點小窗口連大一點的孩子都鑽不出來更何況體格不小的成年人。
就在他們無計可施的時候,政府的部隊往這邊過來了,姓陸的老板連忙將車燈打雙閃,又是拍窗又是拍門的呼救,可是行走的隊伍依舊快速向前,無人停留。
有個開著物資車的士兵朝旁人說了一句:“那邊有輛車困住了,我們要不要去幫忙?”
一旁的長官搖頭:“來不及了,不能停,加速往前開。”一旦停下,這已經低到不可思議的溫度能直接將油箱給凍住,所以根本沒辦法停留。
如果那輛車上裝滿了小孩,那是說什麼都要救的,現在人口缺失太大,幾乎零生育率,祖國的未來全靠他們了,死一堆成年人都要保住孩子們。但一輛私家車,不值得他們停留。
最終漫天風雪中,那輛豪華的房車被掩蓋在了大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