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鄉鎮地方的小教室裡, 密密麻麻擠堆著數量過多的課桌,有些嘈雜。一個半大的少年伏在桌上,用鉛筆寫著什麼東西, 背影細瘦。
周圍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們來來去去, 仿佛都沒有看見他似的, 從旁略過。成堆成堆的歡聲笑語在他的周圍響起,好像被這些聲音包裹著,好像又將他隔絕在外。
不過這少年看背影委實是太瘦了些, 像是長期的營養不良, 細白的頸子掩在襯衫衣領和一截黑發之下,孤瘦伶仃, 和周圍格格不入。
他似乎不受外界影響,一筆一劃的認真在紙上麵寫下一句話, 細長如鴉羽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淡漠,處處都透露著不合群。
陳琅忽然就起了幾分好奇心, 很想看看他在紙上麵寫的是什麼,可是少年的背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抓心撓肝卻看不著, 下一刻陳琅心念一動,於是視角也跟著心裡所想的方向改變, 就像是從旁觀的視角忽然有了可以自主操控的實體, 他能感覺到自己正朝著少年走去。
這夢可真是奇怪,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從少年身後繞了過去,探著腦袋去看紙麵。然而無論他怎麼變換角度, 那張紙就是被少年的身影給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半個字都看不見。
轉了半天仍然什麼都看不到,他有些惱了,不想再去看了。那張紙卻忽然被一個白色的小東西給推出來了一點。
陳琅想去看那小東西是什麼, 視線卻先一步落到了紙麵上,一字一句的念出了紙張上麵一筆一劃尚且稚嫩的字。
“要和...星星,永遠在一起......”
空空的腦袋好像忽然滴入了一點什麼東西,涼意又輕又淺的劃過,陳琅愣了愣,看向對方,那一直不願意抬頭的少年便在這時抬起了頭,靜靜的回視著他。
洗得發白發舊的不合身襯衫,久未修理的過長頭發,淡白的唇,古井無波泛著死氣的眼睛,那是.....小時候的他自己...
還在福利院時的他自己。
他身上,他身上......好像有什麼?
陳琅嘴唇翕張片刻,不自覺的朝著少年伸出手,向他走過去,腳步漸快,緊跟著慢慢的小跑起來,少年仍然停留在原地。心臟緊縮,小跑又慢慢變成大跑,變成狂奔,陳琅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但那句話卻像是一句被禁止的魔咒,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沒有辦法使它向少年說出口,無法推出唇舌之外。
星星...星星......
他呼吸急促。
星星.....
他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被人奪走了聲帶。
“”星星是誰?!”
一句帶著血腥氣的追問拚儘全力劃開他的胸腔,在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少年的手指抵在唇邊,“噓~你把它給忘記了,對嗎?”他的眼睛彎了彎,眼裡一貫的沒什麼情緒,輕聲說:“天黑了,星星就要出來了......”
於是陳琅閉上嘴巴,將一腔血腥和痛乎都給咽了回去。
隨後他便看見少年的懷裡窸窸窣窣片刻,一隻白色的,長毛的貓爪,輕而又輕的從少年懷裡伸出來,像一根羽毛一般,慢慢落在了桌麵上。
他認出來了,是剛剛把紙張推出來的。
那是......他那副奶牛貓的身體,是他的爪子麼?
不,不是他的。
根本不是奶牛貓。
陳琅努力的極目看去,下一刻卻仿佛驀然間撞進了一片冰藍色的海洋之中,溫淺的波浪將他柔柔的裹在裡麵,一圈又一圈的包裹,纏繞,溺斃......
那是像星星一樣的瑰麗眼睛,蔚藍的,美麗的,深邃的。那,那就是星星啊!
它就是星星,是——!
陳琅還沒來得及仔細的看清它一眼,意識猛然往下沉去,隨後他就清醒了。
有隻手在身上摸來摸去,極不老實,陳琅皺著眉頭,心裡夾雜著股起床氣,剛想出其不意的給那隻討人厭的手來上一口,剛抬頭就赫然發現何梓昂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看。
這笑夾雜著點其它的東西,陳琅頭暈,一時沒看太真切,歇了咬人的念頭,低頭發現自己爪子和脖子上的傷口都被消毒處理過了,拿布條包起來,小爪子變成了小饅頭。
他不適的動了動,手腳掙紮。見他想站起來,何梓昂適時的伸手扶了他一把,“阿良現在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