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85:【所以我樂意。】
陳琅麵色冷酷:那你去死吧。
回到殿中隔絕了外頭的風,體溫有所回緩,“雙腿好些了麼?”蘇寶胤問他。
陳琅點頭,掏了掏袖中的草紙,發現用完了。他意外的挑了一下眉,將手裡的紙反過來,寫道:已經擺脫日漸麻木的狀態,有所知覺了。
“那很好。”蘇寶胤看了看他手中的紙,朝他招手:“過來。”
陳琅溜了過去。
蘇寶胤指著草紙上的字,帶著一縷笑意朝他低聲附耳:“你將這些字往桌上再寫一遍如何?”
陳琅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要乾什麼,有些生疏的拿起毛筆,依樣畫葫蘆的又寫了一行醜字,寫完後他腦中靈光一閃,覺得自己應該可能大概猜到了這個男人的意圖,正要扔下手中毛筆,蘇寶胤徐徐靠在了他背後,掌心覆在他執筆的右手上,低笑一聲:“這麼著急作甚?”
陳琅:“......”
他的手抖了一下,掩在袖袍之下的手臂立馬躥上了一片雞皮疙瘩。
救命。
這不應該。
我現在應該喝著啤酒在燒烤店裡和朋友一起胡吃海喝吹牛皮,或者披著披風和鬥笠去山野去人間門在江湖裡行俠仗義快意人生,而不是像這樣坐在輪椅上當一個楚楚可憐的啞巴小殘廢被男人抓著一隻手按在桌上要教我寫字。
搞.基不是我唯一的歸宿,現在的我隻想浪跡天涯。
蘇寶胤說:“你怎麼在走神呢?”
陳琅:我隻是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比如說車底。
蘇寶胤的五指握住了他的手,毛筆的鼻尖染在白紙上,暈開一層墨跡,一筆一劃的寫下一行端正漂亮的楷書,陳琅這次有些意外了。
看他這樣的風格,他原以為蘇寶胤會給自己來一筆狂放的草書,但這筆下的字可謂秀氣,偏向於瘦金體的風格,陳琅的手被攥著寫完一行,蘇寶胤放開手,見這人仰頭往後看,就這麼一直看著他,蘇寶胤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怎麼樣,有沒有找到一點手感?”
沈硯如眨了眨眼睛。
蘇寶胤眉心微動,手忽然往下蓋住了他的眼睛道:“下次找幾本字帖來給你臨摹一下,你該好好練一下這手字了。”
細軟的睫毛輕輕搔了一下掌心,那股癢意幾乎要順著皮膚一路鑽到皮肉裡麵去。蘇寶胤撚起他一綹頭發,捏在手裡把玩著,“還要寫嗎?”
話畢他卻沒有給這人更多的機會來拒絕,重新俯下身,用幾乎將他環抱在懷裡的姿勢,一筆一劃的帶動他的手,寫下第三頁的詩集,眼神卻比一開始清明了許多。
二人寫到最後沈硯如開始力不從心,頻頻走神,手上的力道也綿軟鬆懈,幾乎握不住筆。
蘇寶胤勾起他散下來的一縷發,嗓音溫柔:“看來你還是要多練練呀,硯如。”
在他離開之後當天晚上小江來給他講八卦,說宋逸清白天被氣走之後回宮拿了令牌就賭氣出宮了,一路奔回宋家找老將軍哭訴,還大發脾氣將屋子裡的東西砸得亂七八糟。
宋老將軍心疼孫子受了委屈,又為他對蘇寶胤一腔死心塌地的戀愛腦感到痛心疾首,可他卻不能對著陛下和自己的孫子發作,隻能將這股氣撒到沈家侯府上麵。
於是沈援峰跟著倒了大黴,莫名其妙在朝堂上被人摻了一折子說他豢藏私兵,這一頂帽子扣下來罪名不小,沈援峰忐忑辯解,配合上頭下令大開門戶,徹查侯府,沒等查出什麼東西來,這件事便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到了後麵不了了之了。
陳琅聽到消息的時候正攏著雙手在院子裡吹風,池子裡的胖鯉魚都躲起來了。
侯府被裡裡外外查翻了天,到了後麵是季邈出手善後,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爹是季邈的人,怪不得那天季邈會願意讓他上轎,還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沈援峰為此事委屈到變形,還因此進宮找了沈硯如一趟,言明你爹我因為你進宮的事情已經不受你娘待見了,在侯府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現在你突然給我來這一手,還讓不讓你爹活了啊。沈援峰剛及不惑之年,在沈硯如之前也曾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一身書卷氣,甚至看不出來年輕時侯是個武將。
陳琅這是第一次見他這具身體的爹。
也是這人一口答應蘇寶胤讓他進宮的要求,甚至沒有爭取過一句話的人。
骨子裡都是一致涼薄的。
小江剛給沈援峰奉上茶,門外就傳來了陛下駕到的聲音。沈援峰的反應很奇特,他就跟被燙了屁股似的跳起來,正要往外跑,跑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妥,扭頭把陳琅也帶上一起跑。
陳琅:......
車輪子碾過一個小小的起伏,顛了一下,陳琅差點從上麵摔下來,身子往一旁歪去。沈援峰險險將他扶住,迎頭碰上走進來的蘇寶胤。
沈援峰乾笑一聲,立馬行禮,“微臣見過陛下。”隨後將陳琅扶回椅子上。
蘇寶胤眯了眯眼:“愛卿這是要往哪兒,推著孤的美人這樣慌裡慌張的跑出來,該不會是想帶人跑路吧。”
沈援峰擦擦額頭:“沒有,沒有的事。”
蘇寶胤輕哼一聲,甩袖道:“沒有就好,不然孤還以為愛卿是舍不得令郎入宮呢。孤遠遠瞧見愛卿大步奔出宮來,歸家之心切切,想必有什麼事也已經和孤的美人說過了,現在孤與美人還有體己話要說,就不留愛卿在這裡喝茶了。”
沈援峰放開手裡的輪椅行禮,訕訕道:“是,是,臣退下。”
待沈援峰離開,蘇寶胤擁著他進去練了一會兒字,他似乎在彆處玩樂累了,竟伏在他的榻上慢慢睡了過去。
陳琅張開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待他沒有任何反應時,慢慢張開了手裡的紙條。
這是沈援峰在他即將摔倒扶他起來時,塞進他的手心裡的。
小小的紙條上麵隻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字。
“且等。”
陳琅扭頭看著蘇寶胤沉睡的俊郎麵孔,將手中的紙條靠近燭火,一觸即燃,不一會兒便燒成灰燼,用手指碾了一下飛灰,沒有留下任何一絲蹤跡。
他們讓他等。
他是否要等,等什麼,等多久,等不等得起,這些他全然都不知道。